“这还是深田第一次主动从噩梦中安静下来，也是第一次表现出一点点清醒的意识，渡边少爷，你是怎么做到的？”八重追铭道。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医院休闲区的一间咖啡厅，渡边泽曾经和中村久美在这里喝过咖啡。

深田反握住渡边泽的手后，过了半个小时，渡边泽试着把手从深田手心抽开，见深田没有反应，便跟着八重追铭一起离开病房。

“我也不知道。”渡边泽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咖啡，“我就那么随便握了一下，也没想到深田会忽然安静下来。是不是深田只是潜意识里想要有个人支持，刚好我的手握住她，她感到安心呢？”

“不会。之前我们的护士也试过这种方法，但是握住深田的手后深田表现得极其抗拒，差点从床上翻下来，护士和医生都吓得脸色惨白，那之后再也不敢这么做。所以我在渡边少爷你握住深田的手的时候，才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既然渡边少爷你能安抚深田，那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

“请你这些天留在医院照顾深田。”八重追铭道，“本来深田是我们医院的护士照顾，但是效果很差，只要有稍微的风吹草动，就会让深田情绪失控，继而开始做噩梦。如果是渡边少爷你照顾的话，深田的情况应该会好很多，说不定还有助于我们找到深田的病因，更好帮她恢复。”

“能帮到深田我当然愿意，但是深田是个女孩，我照顾她会不会不方便呢？”

“没关系，渡边少爷你只用大部分时间陪着深田就好，其它隐私的事情护士会替代的。”

渡边泽低下头，依然有些犹豫。

他跟深田只见发生过极其极其不好的事，深田对他的印象恶劣无比，虽然不知道深田为什么被他握手后会安静，但是万一他照顾着照顾着，忽然有一天深田意识到他的存在，想到他们曾经发生的事，陷入更大的恐惧，甚至是病情加重，那该怎么办？

只要渡边泽留在深田身边，深田就有这样的危险，所以渡边泽无法下定决心。

但是渡边泽又想到刚才深田反握住他手的情景，想到深田柔软却冰凉的指尖，想到深田做噩梦时恐惧又无助的挣扎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

他怔怔地看着身前的咖啡。

嘛，算了，反正我来找深田是为了问清楚当时发生的事情，如果深田一直这么没有醒过来，我不是什么都问不到了吗？渡边泽对自己说。

而且我本人打从心底也是希望深田醒过来的，虽然我们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是那已经过去了。

我既然能帮助弱女，就能帮助深田。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渡边泽了，深田也不再是从前的深田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都长大了。我已经十七岁了。

渡边泽抬起头：“好，我留在这里照顾深田。”

“真是太好了。”八重追铭激动地握住渡边泽的手，“我就知道渡边少爷你一定会答应的，毕竟你就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就像你当初救我那样。”

“我该怎么做呢？”

“什么都不用做，就在病房里陪着深田就好。”

……

“渡边君真的要留下这里照顾深田初雪么？”八重追铭离开后，骨女问渡边泽。

“嗯。”渡边泽点点头。

“果然是小情人呢。”骨女拄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过雾禾瑰大学那边已经发来几次信函了，说渡边君你连续旷课，再不去上课说不定会影响第二年的升级哦。

虽然理高程利用董事的地位帮你压了几次，说你最近有要事在身，正在忙活着拯救世界，不过渡边君所在学院的几个老师似乎格外关注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学术型人才，拯救世界简直是屈才，你天生就该献身学术，正在校董会大吵大闹。”

“是……是吗……”

“照顾完深田初雪就去学校看看吧，其实那些老师是在担心你吧。之前校董会的事很多老师都知道了，他们以为是理高程私底下报复你，不让你来学校，所以才三番五次大闹校董会。”骨女道，“还有一个叫彩雾雨的女生，似乎也格外关心你，给你的电子邮件地址发了很多封短信。”

“我的电子邮件地址？我有那东西吗？”

“你傻吗？雾禾瑰大学学生入学的时候，学校会给每个学生一个专属的电子信箱，是学生的身份账号。”

“为什么我不知道？我从来没用过那个信箱。”

“你没去学校当然不知道那个电子信箱。不过彩雾雨知道，而且那似乎是她知道的你唯一的联系方式，所以就往那个地址发短信，嘛嘛，你有空自己去看看吧。用手机就可以登录。不过最好还是去学校一趟，解决你的风流债，那个彩雾雨似乎格外在乎你。”

“你误会啦，彩雾雨学姐是香织姐的闺蜜。”

骨女直勾勾地盯着渡边泽：“渡边君，没想到你连自己姐姐的墙角都敢挖呢……”

第14章 梦境迷宫

“骨女小姐，不要用你狭隘的思想理解我们纯洁的友谊……”

“我信了你个大头鬼。你这个小不点坏的很，刚刚还对躺在自己病床上的高中同学直接上手。”

“……那乃是情势所迫。”

“这么说情势再紧张一点，是不是要直接快进到下一步？”

“……”渡边泽早就见识过骨女的伶牙俐齿，知道继续说下去也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甘拜下风。“不过我的电子邮箱，为什么骨女你能够看到呢？”

“由于你旷课，你在学校的所有事务都是我在处理，包括交班费，购买团体活动用品，学籍信息完善，预约考试时间。”

“是吗？谢谢。”

“不客气。”骨女惬意地笑了笑，“既然没事，那么我先走咯。需要什么帮助或者想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过来给我打电话，你这段时间就安心留在这里照顾深田初雪吧。香织那边我也会帮你解释的，绝对不会把你背着她勾搭高中情人的事情让她知道。”

“可是这里是修胧丽医院，香织姐早就知道了吧。”

“倒也是呢。”

骨女离开后，咖啡厅只剩下西川和渡边泽两个人。

“西川你上次见深田，就知道她的状况了吗？”渡边泽问。

“知道，但是不知道这么详细。”西川道，“上次我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医生，只见到照顾深田的护士，我问护士为什么深田会昏迷，护士说不方便告诉我，只说让我不要打扰深田，她现在的状况极其不稳定。如果这次不是跟渡边君你一起来，我还不知道深田的情况这么严重。”

渡边泽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带我来见深田，我在这里照顾深田西川你什么时候想来看深田只管过来，我会给院长提前打好招呼的。”

西川摇摇头。

“渡边君，我打算回北海道了。”

“回北海道么？为什么？”

西川落寞地笑了笑。

“我本来就打算忘掉深田的事情，忘掉我自己对深田的感情，那天我去找深田也是为了彻底跟福田告别，只不过忽然遇到深田住院，心里放心不下，才继续留在东京。

现在既然渡边君你答应照顾深田，我就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我也该回家去见见我父母，去好好思考自己这段时间的境遇，去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不能总是活在过去，像蟑螂一般生存。而且……人也是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

渡边泽喝了口咖啡。

“西川，你终于做出自己的决定了，没有任何人干扰的决定。”

“是啊……我终于做出我自己的决定了。大概人只有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成长吧。”西川轻声道。

喝过咖啡，渡边泽和西川回到深田的病房。

西川最后看了眼深田，对渡边泽挥手道别，身影消失在电梯中。

渡边泽送别西川，在深田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

然后他站起身，走进病房，在深田身旁坐下。

“深田，西川回北海道了，中野大概也已经回去了吧。现在东京除了我，当初小团体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会孤单吗？不对，跟我这个你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你一定会孤单吧。”渡边泽道，也不管深田听不听得见。

他只是想说些什么，西川的离开让有种莫名的情绪，很想倾诉出来。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院长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那么直到你想来之前我都要在这里陪着你，哪怕你讨厌我也无可奈何。而我也希望你醒来，告诉我你当初讨厌我的原因。以前我不在意，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想知道。”

这时深田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渡边泽看见后，把手伸过去握住深田的手。深田和刚才一样也轻轻握住渡边泽。

渡边泽看着那只手，喃喃道：“西川，你真的能听见我说话么？你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呢？”

但那只手却不再有任何反应。

渡边泽轻轻呼了口气。

忽然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停在病房门前。

渡边泽听出这脚步声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眯着眼睛盯着病房门。

过了一会儿，病房的门缓缓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渡边泽愣了一下，走在最前的那个人也傻愣愣地看着渡边泽。

“渡边君，你怎么会在这里？”佐藤纱耶香惊声道。

“纱耶香，小声。”站在佐藤纱耶香身后的高挑御姐道，“深田小姐正在休息。”

“啊，抱歉组长，我只是见到渡边君有些激动。”佐藤纱耶香吐了吐舌头。

她走到渡边泽身边，见渡边泽安静地坐在病床前，手和深田握在一起，再次吃了一惊。

“佐藤警官好久不见。”渡边泽笑道。

佐藤纱耶香点点头：“渡边君认识深田初雪么？”

“我们是高中同学。”

“原来是高中同学啊……”佐藤纱耶香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莫名笑了笑，“深田昏迷的时候被任何人接触都会做噩梦，但是被渡边君你握着手也这么安静，而且似乎比平时更加安静，你们是普通同学吗？”

“算是吧。”渡边泽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佐藤警官为什么来这里？难道和深田昏迷有关吗？”

“深田，这位少年是……？”这时佐藤身后的高挑御姐问道。

“是渡边泽，理香织小姐的弟弟。”佐藤纱耶香道，“也是一位奇人。”

“哦？”御姐眼睛亮了一下，走到渡边泽身前，朝渡边泽伸出手，“你好，我是东京警视厅特别调查组的组长三上佐代子，我听纱耶香提起过渡边君你，上次中村久美的案子多谢你出手协助。”

渡边泽仰头看着三上佐代子，她身高足足有一米八，梳着一条长长的单马尾，穿着修身夹克和牛仔迷你裙，瓜子脸，双腿修长笔直，英姿飒爽。

“水口岩是我朋友，我应该做的。”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瞒着渡边君你了，想必渡边君你也想知道深田的情况吧。”三上佐代子笑道，“我们到病房外谈谈，怎么样？”

“好。”

“医院的消费楼层有个咖啡厅，我们去那里吧。”佐藤纱耶香提议。

“我没意见，渡边君觉得呢？”

我刚刚从那里下来。渡边泽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好，就去那个咖啡厅。”

……

“实际上，把深田送到这家医院的就是我们特别调查组，当时我们正在追索一件与怪异有关的物品，名字叫做‘梦境困扰’。”佐代子道。

“梦境困扰？”

“一件危险度A级的物品，能够把人的意识困入到梦境中。那个物品被一个组织带到东京，意图通过梦境困扰的效果把人的意识封锁在梦境里。

人的意识一旦被困在梦境中，那么意识域就会丧失掉主体人格，从而陷入昏迷。随后那个组织会让其它怪异的意识侵占那个人空出来的意识域，用那个人的身份行动。”

“就像是夺舍？”

“是比夺舍更加高级的方式。”佐代子道，“夺舍的问题在于会杀死宿主的意识，而人的意识一旦死亡，身体极大可能会跟着死掉，哪怕夺舍也无济于事。

但是使用梦境困扰，不会杀死人的意识，因此身体会一直保持活性。那个组织就是利用这个方法，将自己的成员全部转换成东京普通市民，在东京都内展开活动。”

“能想出这种方法的……那个组织是不是永生黎明？”

佐代子微微一愣：“原来渡边君连这永生黎明都知道么？”

“略知一二。”

“没错，那个组织就是永生黎明。

我们特别调查组一直在调查永生黎明的活动，一个星期前他们的活动踪迹被我们捕捉到，我们联合奇人理事会对他们在东京的几个据点进行清缴。

结果在清缴他们最大的据点的时候，一个怪异使用梦境困扰袭击了我们的人，冲破重围逃了出去。

我们一路追踪那个怪异，在东京大学附近找到它，进行捕捉行动的时候，那个怪异用深田初雪当人质威胁我们。

那时奇人理事会一位成员棋行险招，出其不意地制服了怪异，怪异在最后关头，选择自爆和我们鱼死网破。

我们虽然在自爆中保护了深田初雪，但是梦境困扰却受到自爆的冲击，不巧地落在了深田初雪身上，碎开了，深田初雪的意识也就受到梦境困扰的影响，被困在梦境里。”

“那你们知道解决梦境困扰的方法吗？”

佐代子表情苦涩。

“实际上，我们能够救其他被梦境困扰袭击的人，那些被梦境困扰的人现在基本都恢复清醒，剩下少数几个没有恢复清醒的也状况稳定，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我们却对深田初雪的状况无计可施。”

“为什么？”

“深田初雪的情况很复杂，我们尝试过所有方法都没用。她似乎……被困在一个梦境的迷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