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泽点点头：“高中时候的弱女虽然是个不良少女，但是十分有分寸。当时她有个朋友是学生会长，弱女为了不让学生会长为难，从来不会在学校中惹大麻烦。而且她的情商也很高，跟别人相处的时候总是能考虑别人的感受，不会做让人尴尬和为难的事情。

“所以，她即使在学校中风评不佳，和她接触过的人谈论起来，也会忍不住夸赞她。唯独和老师相处的时候例外。她当初似乎唯独对大人们有很深的成见。”

“弱女从成为神女的那天，便知道自己成年后的命运。”美泉道，“所以，弱女才会在她成年前仅有的时间中，尽情地去享受人生的乐趣，不受任何约束和管教，染头发，买性感的内衣，穿露出整个大腿的超短裙，各种颜色的长筒袜，种类繁多的鞋子……从小学开始，弱女就以不良少女的身份生活着。

“学校的老师找到家里不知道多少次，但是那时候家里只有两个小孩，监护人倒是挂着妈妈的名字，然而妈妈却远在远黑村，老师们便以为这家的家长不负责任，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叮嘱我这个姐姐两句，让我多多管教弱女，然后离开。

“我之前跟渡边泽说过嘛，我跟弱女的关系并算不上好，哪怕跟弱女说，弱女也不会听。而且我知道弱女这么做的原因，怎么忍心去管教弱女呢？就这样对弱女放任自流。弱女就这样一直到高中。”

“原来如此。”

“不过弱女真正的性格，并不如她所表现出的那么外向和热辣。”

“为什么？”

“早熟的孩子，是不会有外向和热辣的性格的。”美泉道，“神女的事情是始终悬在弱女心头的梦魇，弱女一旦安静下来，就会想到远黑村，想到可怕的神明和诅咒，想到爸爸死亡的那一幕，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命运，几乎每个星期，弱女都会被自己的噩梦惊醒。所以她只能用那种伪装的性格来保护自己。”

“所以那种不良少女的性格，是假的么？”

“倒也不一定是假的。弱女安静的性格下，也许真的有外向和热辣的一面，只不过被压抑了。只有在学校那一方天地与世隔绝的纯净天地中，她才能无忧无虑地展现出来。说到底，弱女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她在学校中展现的不良少女一面，可能既是她性格下隐藏的一面，也是她不完美的一面。”

渡边泽点点头。

美泉转过头，看着渡边泽的眼睛。

“渡边君，如果弱女曾经对渡边君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代她向渡边君道歉。”

“都过去了。”渡边泽道。

“可是弱女似乎还没有放下。”美泉道，“我能看出来，她对渡边君心有愧疚，明明想跟渡边君说话，却不敢。”

“弱女或许真的对我有所愧疚，但是我不接受这种愧疚。”渡边泽道，“我来远黑村需要做的，并不是原谅或者不原谅弱女，而是帮你将弱女和雨子从远黑村救出去。”

美泉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话却无法说出口。她轻轻叹了口气，将脑袋贴在渡边泽肩膀上，看着窗外。

“弱女跟渡边君提到神明的事情了么？”

“我问弱女该怎么样才能见到神明，弱女说她也不知道。远黑村没有人见过神明。”

“如果不见到神明，有没有将弱女和雨子带出远黑村的办法？”

“我不知道。”美泉道，“或许，这需要渡边君自己去调查。”

……

当晚。

“渡边君就在美泉隔壁的房间睡吧。”雨子一边为渡边泽铺地铺，一边柔声道，“虽然渡边君是美泉的男朋友，但是睡在一个房间中，也会尴尬吧。”

“没关系，我一个人睡就好。”渡边泽道。

“晚上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哦。远黑村有晚上会出现很可怕的东西，十分危险。”

“什么东西？”

“山尸。”

“山尸？”

“妈妈，还没有铺好么？”美泉的声音忽然从房间外传来。

雨子歉然一笑，离开房间。

渡边泽看着雨子的背影，喃喃道：“山尸是什么？”

凌晨的时候，渡边泽忽然被一股诡异的声音惊醒。

他缓缓站起身，穿好衣服，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待穿过客厅，突然看见前方亮起微弱的烛火。走到烛火跟前，却发现是美泉。

只见美泉穿着睡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手里提着一盏油灯，坐在一个房间的门前。那房间的门死死关闭，房间内漆黑一片，却传出一声声低弱而凶狠的嘶吼声。除此之外，还有指甲抓挠地板的沙沙声。

正是渡边泽听到的诡异声音。

“渡边君？”

美泉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渡边泽，才松了口气。

“这里面是……？”

“是弱女。”

渡边泽眉头一皱：“为什么弱女会发出这种可怕的声音？”

“弱女的诅咒……发作了。”

渡边泽脑中浮现远黑村入口的尸体。

第19章 恶鬼

“诅咒发作……难道弱女会死么？”

美泉摇摇头。

“神女的诅咒发作跟普通人不同，普通人一旦诅咒发作便会死亡，但神女却不会。她们只会感受到强烈的痛苦，失去理智，变得充满攻击性。就像野兽一般。”

“弱女这种情况，经常出现么？”

“起初一年只会发作一次，但是随着时间，发作在频率越来越频繁。初中的时候每半年都会发作一次，高中的时候每三个月发作一次。回到远黑村之后，频率加快得更加明显，从每个月发作一次，变成每个星期，最近一段时间几乎隔三差五便会发作。”

“我进去看看她。”

“不能进去。”美泉拦住渡边泽，“诅咒发作的时候，弱女谁都不认识，会攻击接触她的任何人。此外，诅咒发作时候的弱女精神格外脆弱，如果受到外界的刺激，精神极有可能崩溃，最终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

“那该怎么办？”

“就让她这样吧。”美泉低声道，“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每次弱女诅咒发作的时候，你都是这样在外面守着她么？”

“这是我唯一能为弱女做的事情。”

“美泉是个好姐姐。”渡边泽道，“我一定会救弱女跟雨子的。”

美泉抬起头：“渡边君……谢谢你。”

这时房间内的动静忽的变大。

弱女压抑的嘶吼声变成可怕的咆哮，指甲挠地的沙沙声也变成暴力撞击的巨大声响。

美泉脸色一变，正愣神的时候，渡边泽抱住美泉的腰，一下将美泉拉开。

美泉刚刚离开所坐的位置，房间的推门突然被一股狂暴的力道撕碎，一个锋利的爪子一闪而过，如果美泉再慢些离开，脸必然会被那爪子抓伤。

美泉讷讷地注视着烂掉的推门，后背涌出一股凉意。

“弱女这是怎么回事？”渡边泽道。

“我不知道……”美泉颤声道，“此前弱女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看来，弱女的诅咒又加剧了。”

美泉点点头。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正躺在渡边泽怀中，渡边泽的手依旧搭在她腰上。她脸颊一红，正准备从渡边泽身上起来，忽然看见渡边泽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而是神色专注地思考着什么，身子又悄悄软下去，靠在渡边泽身上。

“弱女的诅咒又发作了么？”雨子这时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似乎很严重的样子呢。”

“妈妈。”美泉红着脸，从渡边泽怀中离开，“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该怎么办呢？”

“我们要进去看看弱女么？”

“可是现在的弱女根本不认识我们。我们什么都做不到。”雨子双手合十，仰着头道，“神明大人，如果你真的眷顾弱女，请务必保护弱女的安全。”

“就是神明让弱女变成现在这样。”美泉怒声道，“妈妈为什么还要向神明祈祷。”

“我进去看看弱女。”渡边泽沉声道，“我感觉到弱女体内的怪异之力越来越不稳定，如果继续这样，她的怪异之力说不定会暴躁，反过来吞噬弱女本人的意识。那时候弱女哪怕不会死，也要变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人，甚至可能反过来被怪异之力支配。”

“怪异之力是什么？”雨子道。

“怪异之力……妈妈可以理解为诅咒。”

“那被诅咒支配……不就是山尸么？”

雨子说完，美泉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渡边泽见状，站起身，拉开推门。

走进去时候，他感觉脚底踩到一团柔软的棉絮，低头一看，原来是被褥的碎片。弱女刚刚把自己睡觉的被褥都撕烂了。

他又向前看，只见漆黑一团的房间中，趴着一个小小的黑影，那影子见渡边泽进来，忽然跳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躲到房间最里面的阴影中，背对着渡边泽，面朝墙壁，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

渡边泽轻轻走近那影子，忽然那影子发出猫炸毛一般低沉的呜呜声。

她的脊背微微弓起，身体轻轻颤抖，一条狰狞的黑线从手腕蔓延到颈部，半个上半身都被这黑线覆盖。

“弱女？”渡边泽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只有低沉的呜呜声变弱一些。

“弱女？”渡边泽又唤了一声。

依然没有回应。

黑影的身体颤抖就得更加厉害。她慢慢挪动身体，将身体埋进更深的黑暗中。

渡边泽蹲在弱女身后，向弱女伸出手。即将接触到弱女时，忽然弱女转过身，顷刻间，一张可怖的面孔出现在渡边泽眼前。

依然是弱女的面孔，然而额头却长出两根短短的恶鬼角。瞳孔缩成黑点，眼睛四周的皮肤扭曲，整张脸因此而变得极其狰狞。嘴里长出四根尖牙。

弱女转身的刹那，右手忽然抓向渡边泽。她的指甲变成黑色，细长尖锐，宛若匕首。但是即将抓到渡边泽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只见她呆呆地注视着渡边泽，神色出现短暂的茫然，接着表情忽然变得极度痛苦。

她像触电般一下子缩回悬在空中的手，捂着脑袋，弓下身，深深地蜷缩身体。

然而这样似乎依旧不足以缓解痛苦，她又把手握成拳，不停捶打自己的脑袋，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弱女！”渡边泽握住弱女双手的手腕，“弱女，你看看我，我是渡边泽。我是渡边泽！”

弱女缓缓抬起头，看着渡边泽，眼泪无声地从她脸颊滑落，口齿不清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渡……渡边……君……”

“是我。我是渡边泽，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渡边泽缓缓把弱女的手放下来。

“渡边君……对不起……渡边君……对不起……”

弱女不停地重复这句话，眼泪越滚越多。

渡边泽讷讷地看着弱女，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弱女这副样子可能并非因为诅咒变强，而是因为他。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一股难言的情绪从心头涌出来。

“都过去了……”他低声道，“都过去了……”

弱女脸上的痛苦逐渐缓解。

她的身体松懈下来，额头的恶角和嘴里的尖牙慢慢消失，瞳孔也逐渐恢复正常。

接着，她抱住渡边泽，沉沉睡去。

渡边泽抱着弱女，静静地坐在那里，既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不该想些什么。四周安静的只剩下弱女的呼吸声。

“渡边君真厉害呢。”

这时美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渡边泽回头看，只见雨子和美泉站在门口，惊愕地看着他和弱女。美泉手中提着那盏油灯，橘黄色的灯光将房间点亮，照出弱女眼角的泪光。

“弱女诅咒发作的时候，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连我和妈妈都不行，没想到渡边君却能够安抚弱女。”美泉在渡边泽身旁坐下，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弱女身上，“不过也确实十分危险，刚刚我跟妈妈在外面都提心吊胆，害怕弱女伤害渡边君。”

渡边泽摇摇头。“我不会被弱女伤害的。”

“也是，毕竟渡边君是皇帝嘛。”美泉情将弱女散落的头发拨开，“这样安静可爱的弱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是不是妈妈？”

“美泉刚刚说的皇帝……是什么？”雨子道。

“啊，那是渡边君的……绰号。”

雨子温柔地笑了笑。“没想到渡边君居然有这么不凡的绰号呢。”

“因为渡边君很厉害嘛。”

“谢谢你渡边君。”雨子向渡边泽深深俯下身，“真的十分谢谢你。弱女能在成为祭品前和渡边君重逢，真是太好了。”

“我会救弱女的。”渡边泽道，“不管是弱女还是雨子，我都会救。”

雨子愣了一下，“渡边君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是我跟渡边君的约定。”美泉道。

渡边泽摇摇头，看了看弱女。

“不，现在这是我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