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东知道，每次给她零花钱都会存起来，好吃的舍不得买，好玩的也舍不得，喜欢的东西也舍不得花钱。

这些本子和墨水起码得五块钱吧，她存的钱应该全部花完了。夜之东将本子和墨水放好，带着锅底灰和那只毛笔再次去到河边。

傍晚回家后，吃过晚饭就开始练钢笔字，汐月哪里也不去，衬着脑袋看他写字。耐心的等他偶尔停下来和自己说说话，或是递笔给她，教她写字。

某一天，村里来了大人物，将王婆接去城里的敬老院，并且准备了一笔钱酬谢乡邻这些年的照顾。

经过透露，这个大人物是王婆当初嫌弃的儿媳妇的儿子，当初离开的时候怀了他，是现在某个公司的大老板。

他虽然恨这个间接让他童年丧父丧母的奶奶，但也不能不管不顾，所以便把她送去县里的顶极敬老院，派人去照顾。

王婆想去摸摸他，男人重重的一脚踢在土墙上，转过身就走了，任凭背后的王婆哭喊。

男人的视线渐渐模糊了，他身旁的女人搀扶着他向前走，泪水不断的滴落在地，但始终没有回头。

“你明明已经放下了，不然就不会来这里了，可你……”

男人拿出丝巾擦了擦眼泪“哪有那么容易放下，我受尽折磨，无数侮辱，一些人人都能获取，自己却偏偏缺失的最寻常的生活。”

女人抱紧男人胳膊“可你还是选择了释怀，真正的敞开心扉吧，别让遗憾折磨你一辈子，我心疼！”

男人环着她的腰“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几个随行的女人搀扶着王婆，在乡间小路上渐渐远去，离开这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每一处她熟悉的地方，走一步就少一些。但她没有太多考虑，现在满脑子都是用自己剩余的年月，去抚摸一下自己的孙子，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王婆走了，寨子里的人目送她消失在山的拐角处，然后都盯住了留下来的那笔钱。

李志军拿着钱，看了看众人建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平分了吧，免得大家有矛盾。”

狗子娘不服气“凭什么，既然是感谢我们照顾王婆的钱，肯定按谁照顾的多算，至于怎么算多呢，谁家大人多，付出的劳力肯定就更多。”

另一个女人不满的反驳道“谁不知道你家十几口子人，平日里帮忙干农活的就你家男人，你都没有去过。真要说照顾最多的，那也是人家夜东家，人家不只是帮忙干农活，平日里有什么吃的都会送过去，人家小孩也去陪着，不让王婆一个人孤零零的，你家的大人做的还没人家两个娃娃多，要怎么分，也是听人家夜东的。”

女人们这一次争吵，男人们不要阻止，他们应该也有心，多年的和谐平静生活被这一笔钱给瓦解了。

这个寨子里，就李志军有一些文化，对于一些事看的比他们都通透，这笔钱处理不好，这个寨子就完了。

李志军大喊，打断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都是女人们的争吵，花柔没有女人们的口舌，干脆就没有说话，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这里有一万块钱，就算平分了，大家也可以分到不少，祖祖辈辈在一起生活了多久？因为这个就要像生死仇敌一样吗？我们来投票吧，谁都可以提分钱意见，最后大家来一起举手投票。”

磨蹭了一天，最终一些人不情不愿的选择了平分，李志军叹了口气就回家了。

每一家就白得了两千多，但是一些人却非常不满，有意无意的怒骂。

次日，李志军来给夜东道别，他要带着家人去镇里投奔亲戚，两人喝了点酒，就分别了。

夜东送他们走了一段路，李志军最后送了他一句话，他一路皱着眉头深思，农活也没有去做。

他一坐就是一天，一动也不对，这可吓坏了花柔，一天都是眼泪汪汪。

晚饭时间夜东才站起身来，花柔这才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他哄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这一天，两个大人状态不稳定，夜之东带着汐月拖着箩筐去打猪草。（因为背篓他们都背不起）

弄完一筐后，一个拉，一个推，然后又去割，往返五六次才割完一天的量。

回家后又自己准备三餐，吃饭时叫他们吃，两人都不理他们，汐月被吓哭了。

夜之东擦拭她泪眼，抱着她脑袋“不怕，哥哥也可以照顾你。”

两人吃过饭，夜之东将饭菜都放锅里，倒一些水进去，让饭菜一直都温着，等他们想吃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吃到热乎的饭菜。

汐月也趁着这些时间将碗筷洗了，两人带着锅底灰和毛笔去了河边。下午回来时，大人们还是这个样子，锅里的饭菜也都热乎的，汐月两人叫他们也没有反应，就自己吃了。

拎着桶踩在板凳上从猪食锅里盛猪食，盛了两勺就拎不起来了，只得放在地上，往里面再加，小半桶时才停止。

两人找来一根棍子，抬着去打开猪圈门，倒在石槽里，接着去接第二桶，可是忘了关圈门，两只猪跑了出来，他们一靠近猪就跑起来，根本撵不上。

夜之东急得满头大汗，根本毫无办法，他嘟着嘴，衬着脑袋看着远方。过了一个小时后，那两只猪又回来了，自己走进了猪圈里，夜之东猛地站起来，和汐月挑着桶将猪食倒在石槽里，紧紧的关上门。

随后又去牛圈里解了牛绳，准备牵出去让它吃草。在小路上放了一会儿，远处的牛叫了几声，这头牛犊像是发了疯似的开始狂奔，拖着攥紧牛绳的夜之东跑了好几十米才停下来。

他爬起来以后，拉着牛就回去了，栓在圈里，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

他让汐月去给自己的钢笔打墨水，把本子拿出来放桌子上，一会儿吃过饭就去写，说自己要嘘嘘，就出去了。

他出门后，就一直跑，拼命的跑，眼泪簌簌的掉落，不知道是跑累后的气息急促，还是抽泣的哽咽。

不觉间跑到河边，却早已泣不成声，哭声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出来，这哗啦的流水声应该可以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