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依坐在草坪上看着天上繁星点点，和大家一起等待保护台吉的侍卫们安全返回。

“纳兰侍卫，你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了，本宫怎么从未见过你？”瑶依有些好奇，这世间有几个女子没有读过纳兰性德的诗词，又有几个不想见见这位痴情又才情惊艳的男子，他怎么就这样低调的在宫里任职这么久？

“娘娘掌管后宫大小事务，如何可以清楚的记住宫里的每一个人？再说娘娘在养心殿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隆科多侍卫或者颜珠侍卫当值，没见过微臣也正常。”

瑶依点点头，“今日得以相见实属圆了本宫的一个心愿，本宫十分欣赏纳兰侍卫的诗词，不瞒你说，本宫的妹妹佟贵人可是纳兰侍卫的诗迷，每日抱着你的诗词集当宝贝。”说着想起别楚克痴迷的样子就好笑。

“微臣惭愧，得娘娘和佟贵人的厚爱，受宠若惊。”

瑶依打断了纳兰的话，“在本宫面前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虚伪的话了，心里明明很开心的说。”

看到瑶依一语直白的揭露自己的心事，纳兰也是轻松的笑了出来，“娘娘还真是和平常不一样。”

“那可不是，在宫里，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一群人，被规矩地位压迫自己必须装成别人期待的样子。你是，我是，皇上也是，所以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就抛开束缚，别再强迫自己了~”

纳兰有些动容，“没想到娘娘竟然和微臣想到一块儿去了，看娘娘今日大杀四方的英姿，在明白世人对娘娘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

瑶依笑的明媚，“那是，要不然皇上也不会这么宠爱本宫。”

纳兰不经意的问出一句，“娘娘觉得皇上对娘娘是爱还是宠？”

这话虽然已经逾矩，但瑶依已然将纳兰当做经历生死的朋友了，“说实话，本宫虽然不能完全保证，但想来应该是爱意占得多一些。。。”

“可是皇上同时宠爱很多妃嫔，从以前到现在宠妃络绎不绝，加上皇上如此思念两位先皇后，一个男人的心里真的同时爱多个女子吗？”纳兰的话不知问的是皇上，还是自己。

瑶依陷入沉思，思考许久才开口，“你说的没错，人在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境遇会遇到不同的人，皇上说本宫是他的初恋，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烙印。再他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和本宫的时候，只好将这份感情埋藏起来。孝仁皇后是他的发妻，陪他走过最艰难的时期，在那段日子，孝仁皇后绝对是皇上最敬爱，珍惜的女人。之后的宠妃有的是欣赏对方的才情，有的是刚好可以给皇上最需要的温暖和安慰。”

“就算皇上身边有再多的女人，他却给了本宫极大的安全感，本宫知道在他的心中本宫一直是最特别那个。所以本宫不会去抹杀别的女人存在过的痕迹，只要求今后他最爱的只有本宫一人即可。”

一连说了许多，当瑶依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看到陷入沉思的纳兰，她想起纳兰侍卫的发妻也刚去世，才满孝期，“对不起，是不是说道你的伤心之处了，不过本宫今日跟你说的，你可都要烂在肚子里，万不可传出去。”不过怎么看纳兰侍卫都觉着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纳兰反应过来，“娘娘放心，微臣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娘娘英明的事情！”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瑶依一回头，发现玄烨骑着乌风，踏着月色疾驰而来。玄烨面色焦急，披星戴月的就这样出现在瑶依的面前，利落的翻身下马，走到瑶依身边一把将她抱住，“傻丫头，这是你最后一次陪朕出行了，以后就老实呆在宫里，你不知道真有多担心害怕！”

瑶依紧紧回抱努力调整呼吸的玄烨，“都是臣妾不好，让皇上担心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了，只是臣妾没有想到皇上会亲自跑过来接臣妾，很危险知不知道？”

玄烨二话不说，捧起瑶依的脸深吻下去，侍卫们见此都纷纷转身避嫌，“只要你没事儿，朕就有金钟罩护体，刀枪不入。”

瑶依脸上一红，“皇上，大家都在呢~”

玄烨抬头看着极力减小存在感的众人，“朕都知道了，你们保护贵妃有功，等援兵将部落剩下的侍卫找到，一起论功行赏！”

玄烨特意看了一眼纳兰胳膊上的伤，看到包扎的布条是侍卫的服侍，“纳兰性德临危不乱，极时做出真确判断，救出贵妃，若是成功保护台吉，喀尔喀部必会和大清的交往更进一步，特晋升一等侍卫，回宫之前贴身保护贵妃安全！”

“是！微臣遵旨！”

瑶依翻身上马，和玄烨踏着夜色双双疾驰而去。后面的侍卫小声议论，“皇上和贵妃娘娘真的般配，一起骑马的场面就像画一样美好，托娘娘的福我们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了。”

纳兰听着有些刺耳，加紧马腹，虽然和瑶依二人保持了一定距离，确是牢牢跟在身后。

第七十七章 初恋

看着前面并驾齐驱的一对璧人，纳兰嘴角有些苦涩，“佟瑶依，岁月流逝，你终究是忘记十年前承德碧水湖旁那个对你一见倾心的少年。。。”

回想当年，瑶依从老宅进京，路过承德，在偶遇玄烨之前还在一片碧波荡漾的湖边偶遇了一位有着同样稚嫩脸庞的少年。

少年神情暗淡，有着些许厌世之情，看着眼前的美景有感而发，“何处金衣客，栖栖翠幙中。有心惊晓梦，无计啭春风。漫逐梁间燕，谁巢井上桐。空将云路翼，缄恨在雕笼。”

这首词惊艳到身后的瑶依，“好词！没想到公子才情了得，就是矫情了些。既然深处金丝笼，享受着富贵荣华，就要心存感激。要是不喜这牢笼的束缚，挣脱而去即可。你这既厌烦牢笼的枷锁，又不想打破现状，这不是无故发牢骚么？”

纳兰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直白的说出他的毛病，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哪个不是满嘴的阿谀奉承，“这位姑娘生的如此温婉美貌，怎的语言如此刻薄。这青天白日见到陌生男子非但不避而远之，还上前搭话，没有人教你规矩吗？”

瑶依不屑的甩甩头发，“聒噪，本姑娘从小到大就不知道规矩为何物，活的就是一个潇洒随心。你要是如此听不得忠言，那你的成就也就止步于此了！”

纳兰觉得瑶依十分有意思，“看你的装扮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你是安心享受荣华，还是决定打破桎梏继续随心而活。”纳兰问出了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有些期待瑶依的答案。

“我当然是想永远这么随性下去，可是我的家族不光给了我生命，还让我无忧无虑幸福的长大，如今家族需要我，我不能自私的只想一个人活得痛快。人生在世，收获多少就要回报多少，懂得放弃才会得到你认为最重要的。想比自由自在的活着，我更想让父母家人过的幸福安稳。。。”

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给纳兰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这一刻他明白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是那一条自己不想，却是阿玛额娘最期望的仕途之路。

看到瑶依要走，纳兰立刻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日后还会再见吗？”

“我叫瑶依，不出意外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后会无期！”

纳兰不想放弃，“为什么不会再见，你就不想知道我是何人？”

瑶依俏皮的回眸一笑，“如果我有有机会再见面，到时候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好了~”瑶依心想哪家的小公子，生的俊俏文采又极好，努力一番没准日后真会再见也说不确定。

纳兰刚想追上去，就被前来寻找的家仆拦下，“少爷，您此次出行的目的是偶遇微服私访的圣上，听说圣上已经到承德了，不抓紧时间寻找怕是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挣扎了一番，想起刚刚瑶依说过的话，纳兰只好妥协，“记住刚刚那少女的样子，事情结束之后务必替本少爷将人寻到，阿玛可有说那位可能落脚的地点在何处？”

那家仆连忙指了和瑶依离去相反的方向，他哪里知道皇上会去哪落脚，只是明白不能让那女子坏了少爷的好事。

自那日后，纳兰家的少爷到处寻找一个姓瑶的姑娘，可始终都没找到那姑娘的半点消息，直到他十九岁那年，准备进宫参加殿试的时候不小心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穿着绫罗锦缎，举止典雅，由梁九功亲自护送到三希堂。

他这才明白当初瑶依那番话的意思，世人皆知他是大病一场没有赶上殿试，只有他心里明白那是痛到骨髓里的伤，爱而不得的绝望。从此他将这份爱慕藏在心底，不敢让任何人察觉，幸运的是第二年他遇到了那个善解人意，温柔贤淑的卢氏，陪他走过了那段低谷。

三年后再次参加殿试中了进士，封了三等侍卫，他依旧不敢出现在瑶依的面前，他知道只要不相见，他就可以继续欺骗自己，还没有找到她。当卢氏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这几年他逃避所有的人和事，寄情于诗词，假装自己过的很好。

回到现实的纳兰看着瑶依洒脱的背影，所有的情感一迸而发，“瑶依，为何我穷极一生，离你最近的距离永远只是注视着你的背影。若是重来一次，你选择随性而活，追随你的我是不是就有机会占据你身边的位置了？”

而这一切瑶依都是不知晓的，那一天留下的记忆都变得十分模糊，只剩下那个在茶馆里出手相救的玄烨的身影。

回到行宫的时候，隆科多和雨晴一脸担心的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瑶依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玄烨带着瑶依会行宫休息，隆科多则直接去到纳兰的厢房。

“谢了。”

纳兰看着有些别扭的隆科多，“谢什么，职责所在而已。”

隆科多一把搂过纳兰，“我一直觉得你挺不合群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了！”

纳兰有些无奈，“应该是兄长吧，我可比你大不少呢。”

“成，看在你救了贵妃，今后你就是我大哥了！”正说着就听到门外雨晴求见的声音，隆科多立刻跑去开门，“大半夜的，你跑到这来干什么？”

雨晴一看是隆科多，赶紧解释，“少爷误会了，是娘娘说纳兰侍卫受伤了，让奴婢送疗伤圣药给纳兰侍卫。”

隆科多这才平静下来，一把拿过雨晴手里的药膏，“我给纳兰侍卫上药就好了，你快回去吧。”

“谢谢少爷~”

看着恋恋不舍的隆科多，纳兰打趣的笑道，“你还不快来给我上药，你这刚认的大哥怕是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本以为隆科多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来到纳兰的身边，解开袖子上的布条，在纳兰的伤口处小心清洗。

纳兰有些惊讶，“我自己来就好了，你不必。。。”

“是姐姐给你包扎的伤口吧。”

隆科多的话让纳兰顿了一下，“你，怎知？”

“小时候我受伤的时候，姐姐就是这样给我包扎的。就算最后打结的手法特意掩饰了一下，可这特殊的包扎方式在我拆开的时候就暴露了。”

纳兰一听稍稍放心，想来皇上应该是没有察觉的，“实际上。。。”

“看来姐姐真的把你当朋友了，才会亲自为你包扎。你不用解释什么，我姐这么优秀的女人这宫里的侍卫有几个不在心里爱慕。”隆科多不为其然的说着。

纳兰有些惊慌，“娘娘这样的人哪是我们这样的人敢肖想的。”

隆科多上好药，拍拍纳兰的肩膀，“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伦理纲常之说，只要我姐姐喜欢的人，我就喜欢。若是哪一天姐姐不喜欢皇上了，想离开那个巨大的牢笼时，我就是拼着大不敬杀头的危险也要成全姐姐！”

“你们佟家的人性子还真像。”

隆科多摇摇头，“是我们姐弟三人的性格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竟是越聊越投机，生出了相识恨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