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陆霜降才反应过来，忍住悲痛道，“对不住，我心情有点不大好，让你见了笑话。进来吧，快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曹军摆了摆手，也明白这种情况下，自己不用来刻意添堵了。

“不了，我还得赶车回去。我们还有其他的任务，不能多待。”

“那晏承楼的尸……”说到这，她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闻言，曹军眼眶通红道，“我们还会继续去寻找团长的下落了，不管怎么样，总是不能让他就这样没了踪影的，我不能接受的，至少得让他入土为安的。”顿了顿，他又道，“里面有团长的衣物，你们先留着，就当是，就当是……”

说到这，他也说不下去了，他摸了摸脸，别开了眼去，到底还是年轻人，不肯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我们一定会给你们申请到好的补贴的，你们有困难也一定要来找我，给我们发电报就可以，我叫做曹军。”

说完，他也不多待，朝着几人深深地敬了个军礼，这才转身离去，背影笔挺如松。

待得曹军那修长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雪地里时，旁边本来是来炸果子看热闹的人，也就七嘴八舌地安慰了下晏母，最后也有些自讨没趣地，纷纷都端着炸好的果子离开了。

晏母本来还在抱着大帆布包哭的，“杀千刀的老天爷啊，我儿子那么好，我每日里都是行善积德，咋你们就这么对我，真的是不开眼呢……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哦……”

只是，眼见着人都出去了，本来还热热闹闹的院子顿时就余下了寒风阵阵了，杨翠兰连忙出来把雪地上的晏母给扶了起来，拿出了手帕给她擦眼睛。

“娘，您别哭了，都会过去的，二弟在天上也不愿意看到你这副模样的，您节哀……”

晏母胡乱抹了把脸，抖了抖裤腿上的雪沫子，紧紧抱着那包裹，瞪了眼陆霜降，就往回走，声音有些沙哑，却是力道十足，“走，先回屋！外头冷死了！”

而陆霜降还怔怔然地看着曹军消失的那条路，地上是零零碎碎的脚印，可惜都没有她等来的。

晏鱼和晏奶奶都被惊动了，本来都在屋檐下抹泪，此时忙上来一左一右的扶住了陆霜降，把浑身有些发软的她扶回了屋子。

陆霜降自从曹军走后，再也没有开过口，只是愣愣地凝望着虚空，似是在发呆。

晏奶奶觑了眼晏鱼，“你去给打点热水来，给你嫂子擦擦脸，还有找找有没有药，没有就去人家借一借，先把伤口给包扎了，哎，可别留下了疤痕才好。”

虽然，心中难掩悲痛，但是此时见陆霜降这副愣愣的模样，她心里也是心疼，总归是要打起精神来，先给她对付过去的。

晏母那样儿的，根本就不会来顾着她。

晏奶奶注意到她浑身都在发抖，忙去给她找了件大袄子给她披上，搂住她道，“阿霜莫怕莫怕，奶奶都在你身边的。阿楼那孩子那么疼你，肯定也是不愿意看你如今这般糟蹋自己的。”

陆霜降垂着眉眼，落在了晏奶奶那皱纹纵横交错的手上，突然想起了，之前她以前会答应嫁给晏承楼，可不就是知道他会死，想着早晚都要嫁人，不如嫁给他，彼此各取所需，然后她以后安安分分地当个烈士遗孀，她啥都不要，但是要个名头，至少以后也不会再面临逼迫强嫁了。

可此时，真正面临这个情况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她宁愿看到晏承楼天天在她跟前吃飞醋，各种耍小脾气，也好过如今这样……

现在的她，只想问问自己当初怎么会有那么离谱的想法，她到底为什么要当这劳什子的烈士遗孀？

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了他……她，她留在晏家还有什么意义？她去禹城又有什么意义？

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往下坠，落了晏奶奶一手，晏奶奶顿了顿，只抱紧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陆霜降哽咽着嗓音，良久，才低低开口道，“我当初肯定是鬼迷心窍了，我怎么就，我怎么就会那么想……我明明嘱咐过他，让他一定要好好注意安全，他怎么就不听，怎么就是不听……他这还是要逼我去当这寡妇啊，谁稀罕这烈士遗孀啊，我要的是他啊，是他啊！我要这个头衔有什么用……”

说着说着，她又自责了起来，“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想着当这劳什子烈士遗孀，这是上天都在惩罚我，让我瞎存心思，这是报复我啊……是我错了，是我……”

晏奶奶紧紧地搂着她，“没有的事，这是上天不仁，怎么就落到你身上了呢！阿楼能娶了你，是他的福气，是他福薄受不住，让你吃了委屈，吃了苦……”

陆霜降刚才一直都强制忍耐，可此时听到晏奶奶的安慰，实在是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她，狠狠地哭了起来，“奶奶，奶奶，是我的错，是我……我对不起他，我对你不起你们……”

此刻，她就想，要是当初她不那么想，是不是情况就不会变成这样？

哪怕事情根本就不是如此，可此时，她却是只能以此来让自己好过一些！

晏奶奶浑浊的眼里也落下了滚滚热泪，她边安抚边道，“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老天啊！看不得人快活幸福，非得拆散你们这对美满夫妻，是上天对不住你们啊！老天爷啊，你就是拿了我老婆子的命去都好，怎么就非得，非得让阿楼那乖孩子这么去了……他多好的孩子，半分福气都没享，就这么没了，老天不开眼啊！”

晏奶奶何尝不是心如刀割，晏承楼是跟她最亲近的孙子，以往晏母不疼他，都是她和晏芳带得居多。可现在，她却也要经历这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自是不必说的心酸痛苦了。

两人抱头就是一顿痛哭，屋子里都是一片凄风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