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你就是不为你自己着想，难道还不为你哥哥也想一想吗？”方珍珠苦口婆心地劝道。

陆霜降垂着眉眼，脸低着看不清表情，“可是，您难道忘记了她做的事儿吗？当时大姐可是放了话的，说从此以后没了她这个妹妹，没了她这门亲戚的。您现在说这个，您想过大姐的心情吗？您从来对二姐就心软，可若她是个好的，但是你却瞧见没，她当年就因着大姐夫的事儿，嫉恨大姐到了现在。大姐没对她好吗？后来回到家里，我们一个个的掏心掏肺的待她，可她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她就顾着自己了，这样儿的自私自利的姐妹，我可是不敢要的，没得那日里变成毒蛇咬我一口，那我还活不活了？”

陆霜降想起当时陆谷雨都急成那样了，陆满秋竟然还帮着瞒着，她心里就一股子邪火。

方珍珠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总觉得我偏心了你二姐。不是这样的，你二姐向来性子倔强，从来没少吃苦。当年的事儿，也是我的错，我就顾着你大姐没落入那火坑，没想到你二姐的小心思，导致她们姐妹阋墙，是我这个做娘的没做好。猜不到孩子的心思……”

“可是，不管怎么样，这是你的亲姐妹，她进了牢里，对你们的名声都没好处。你难道忘了，以前隔壁村出了个人进了牢里，那一家人就被判了黑五类，家里可都不算是良民了，过得什么日子你不是没瞧见！不说远了，就说之前那个被刘梅怂恿过来的那蒋家，自从那人被判了去大西北，他娘带着一家子过得什么日子？听说连分田都没给分到一块好的，都是贫瘠的旱地。不然，若是再往前个几年，怕是上工连工分都得不到几个！”

“阿霜，我知道，这次的事让你和你大姐都吃了亏。但是，你也得分时候，现在你要高考，要是考上了，这背景总是得调查的，要是叫人给告了，上头不给你把资料送上去，你和你哥哥咋办？难道就放过这个机会，那可是大好的机会啊！”

方珍珠抓着她的手，“你可别为了跟你姐那口气，就把前程也给填进去了啊！”

虽然方珍珠也是不忍心见陆满秋坐牢是一方面，但这次她却是很拎得清的，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陆霜降和陆含春的未来前程。

陆霜降抿着唇，没有多说话。

但是，她也清楚，她娘说的都是实在话。

这时候的考上大学可不是说去就能去，得由村委或者乡级领导一层层往上递交材料，然后再由上头递来录取通知书，格外的不方便。而这其中，若是上头看你不顺眼，或者觉得你成分不好，恶意不交上去，谎称弄丢等等理由，那真的是哭都没地儿哭的。

螳臂当车，他们也是撼动不了上头的领导的，那也只能认下这哑巴亏。这种事，这时候不要太多，因为才处处开放高考政策，流程还没彻底的打通，难免就会有些小人作祟。

陆霜降也是清楚这种情况的，只是，她到底也是被陆满秋的行为给恶心到了，所以当时行事难免就没那么周全。

难不成，人打了你嘴巴子，就是不还回去，难道还能笑脸送上另一边的脸么？

“阿霜，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这次要是你二姐的事真坐实了，晏承楼是多好的同志，要是叫人晓得这事，他以后总得被人耻笑的吧？就是他开始不放在心上，你们年轻人有感情，可这长年累月的被人耻笑，就是再好的心态都得被气到，到时候多好的感情都得被磨没了。你们还怎么过日子？”

方珍珠继续道，“而且，晏家那当娘的和那妯娌可都不是好相处的，咱家要出了这乌糟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到时候她们就能可劲儿地糟蹋你，有事没事地提一嘴。你一次两次不在意，难道每次都能当没听到吗？就是争都争不过的。阿霜，人总是不能看眼前的这短短数年，还得看看往后的日子啊！”

“你二姐是个糊涂的，可你还有以后大半辈子的日子要过。你总不能让她给误了你和你哥的半辈子吧？你跟你大姐商量着，抬抬手放了她，也算是放了你们。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她，可这人都是命啊，你们都托生在我肚子里，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她……可更可恶的也是那汪家，都是那汪建设把你二姐给糊住了。哎！”

方珍珠这番也是掏心窝子的话。

陆霜降见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落，心里也是不痛快。

“娘……”

方珍珠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都是我没出息，都是我的错，可这人生还有那么多年，你们到底是姐妹，这也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

陆霜降有些头疼，她也是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的，此时见方珍珠难得清醒，软硬兼施，又分析利弊，显然也是做了准备的。

陆霜降也清楚，比起把陆满秋抓进去坐几年牢，然后出一口恶气，这样被她连累，才是最蠢的行为。

她叹了口气，见方珍珠哭得更厉害了，身体都一颤一颤的，她鬓角已经有一根银色的发丝了，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说起来，她娘上辈子吃了那么多苦，结果一天福都没享受到，此刻也还在为儿女打算，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只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想要两全也是难。

她明知道，这说出来肯定得叫她和大姐心里难受，却还是直言不讳了。

“您别哭了，我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了。就算您今天不说，我也会跟大姐提的。”

“什，什么？”方珍珠一愣。

“您说的有道理，我总是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的。以后，我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这做人总是得能屈能伸，就得吃亏是得便宜吧！”

陆霜降说完，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觉得心情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