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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剑江湖

作者: | 分类:武侠 | 字数:149.2万

第四百四十章 混账

书名:仗剑江湖 作者: 字数:3644 更新时间:2024-11-16 22:20:55

皇城的偏殿内,陈铮和唐太公面对面坐着,纳兰坐在侧面,陈铮面前的案板上就有谢长亭推送的诏令,老太公这般的书香世家对于这等诏令自然觉得无关痛痒,至于纳兰,更是冷眼旁观,他是寒门学子,如今也是孤臣路数,吏部文事他从不过问,这也是陈铮这么些年一直放心他的原因,只不过三人相对的局面还是较少,毕竟纳兰毕竟是踩着徐暄上的位,老太公对徐暄不上心,但这次起复,是站在徐家的立场上,他主持春闱,陈铮替徐家出头,对于这位大学士,太公恶感没有,好感自然也不存在。

不过太公当前,有些话,陈铮不愿意细说,不过像陈铮和纳兰这种,对于推恩令的用意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就是软刀子割世家的肉,陈铮瞧着也是心痒,但他不能提,甚至连半点风向都不要有,要是西夏的世家知道陈铮开过这个口,这开春和辽金一战,世家方面可能又要出点蛾子,西夏如今只有全力与辽金一战,赢了还好说,输了保不齐北齐还会再来捅一刀,到时候别说割世家的肉,国将不国,二十年苦心经营都得付诸流水。

而老太公对此也是知根知底,陈铮任用他当作礼部尚书,再挂着吏部尚书的名号,其实吏部官员的调任也都是两位侍郎在操持,老太公二十年早就有了自知之明,不是识人这块料,有教无类才是他的归属,落花无情,流水也无意,关乎推恩令的用意,两者也不会过多切商,陈铮给纳兰使了个眼色,纳兰又是提了一嘴春闱的事,说是进京的读书人比预想的要多,原本只考究了过了县试乡试的读书人,如今似乎多的出乎意料。

陈铮用折子扫了扫桌角的灰,随口说道:“去吧,顺道去给王阙提个醒,他这个长安令闲着可有些日子了。”

纳兰拱手便走,老太公进宫一上午,早间饭也没吃,如今也有些疲倦,闻言顺道要跟着退下,却被陈铮唤住了身子,“寡人听闻唐府过些日子要办喜事了,还听闻新人是卫家的姑娘?”

忙了大半个月,也就这事能让老爷子精神抖擞一会,闻言抬了下头,瞧着陈铮还是一副看折子的无关神色,应言笑道:“是呀,说起来也是笑话,婚期都要到了,新郎官连个影子都没有,难不成这婚事还得靠人家姑娘操持,也太委屈人闺女了。”

卫月在明面上早就不是卫家人了,这事陈铮也知道,当年因为徐江南,卫家要跟后者撇开关系,只能把卫月当作弃子,这事放朝廷不少见,尤其陈铮见得多了,早年间入主金陵,一朝天子一朝臣,总有些硬骨头,入了狱,之前的把盏之交也不都是立马撇清干系,许多都是半个亲家人,六礼都行过了,该退婚照样退婚。

不过这一点,老爷子不会去提,他不是当官的料,也不会作死的去扯陈铮的脸皮。就像如今徐家,明面上还是西夏的钦犯,但是也没谁敢把这个话题抬到台面上,朝廷也不会刻意去找徐江南的麻烦,甚至徐江南在金陵杀了不少官员,朝廷也是缄默不言。

陈铮笑了笑,“也是,不厚道,不过怎么说,这卫澈也是西夏的异性王,这胞妹出阁这么大的事,也不上心?”陈铮用朱笔在折子上勾了一下,抬起头说道:“不过这倒也是,都成王爷了,也不能想走就走,这样吧,宫里也算她的半个娘家,寡人从宫里挑个人,一切用度从内库里出,给太公降降担子。”

老太公察言观色,瞧见陈铮说了之后,便又开始低头看折子,说明这事也就没有考量余地,要是往常真有询问他的意思,也不会这么一副神态,于是老太公也不说话,拱了拱手,悄然退去。

等着太公出门,陈铮这才抬眼,瞧见太公出门了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约莫盏茶功夫之后,陈铮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要在宫里待到几日?”

良声之后,整个偏殿光影依旧斑驳,倒是一旁的柱子后面闪出一道身影,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没有任何做贼被抓的自知之明,就靠着柱子,看着陈铮批折子,陈铮看了一会千篇一律的折子,笑骂说道:“你回来几日了?不回唐府就算了,躲在宫里也不去看看妤儿,在寡人这偏殿藏着躲着,什么意思啊?”

徐江南白了一眼陈铮,也没有半点臣子样子,径直走到之前纳兰和太公坐的位置上,重新翻开个茶杯,自顾倒了杯

茶,喝了一口说道:“我一个男的,去你后宫,不方便吧。”

要是一般臣子,若是在陈铮面前这般随意作态,怕是当场就要被拖出去分尸,就算是九品宗师,也得掂量掂量这西夏禁军的威力吧,徐江南反正置生死于度外,在辽金,青城山的掌教都活不下来,他也不相信自己能活下去,既然都活不长,陈铮的威仪在他这里也就不顶用,所幸的是陈铮也不在意,闻言倒是没好气看了一眼徐江南,“你在寡人宫里待着其实就挺不方便的。”

徐江南厚着脸皮像是没听到,反倒是往前倾了倾身子,“我听人说,她身子有恙?”

陈铮停下看折子的动作,气笑说道:“怕不是这么说的吧。再者,这事你不去问妤儿,反而过来问寡人?”

徐江南像是没有听到开始喝茶,整个偏殿一如沉默起来,陈铮看完了折子,又从中挑出了几份,然后随口说道:“想不到敢孤身闯金陵的徐大侠,也会怕?”

徐江南没有接这话,反而问了一句。“为什么要让她过来找我?”

陈铮笑着说道:“扪心自问一下,她不去找你,你会信寡人?会死心塌地去辽金?再者女大当嫁,寡人留的住?与其给世家受委屈,还不如给你,至少你看起来还是有点你爹的样子。”

提到徐暄,徐江南想了一会,还是开口说道:“既然你信我爹,为什么当年会有那样的旨意。”

陈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沉声说道:“二十年前,我要做君王,为君者,自然不能感情用事,哪怕我信徐暄,但在当朝的局面,你爹活不了,整个西夏的百姓都在怨声载道,辽金铁骑入关,西夏的朝廷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这一个人,在当局,要么是我,要么就是你爹。

就像这次凉州,李怀犯错了吗?二十年诚恳经营,将凉州人户从五十万,到如今八十万,光这一点,李怀就大功于朝,但是他还是得死,朝廷需要一个解释,百姓需要一个结果,唯一的错误,可能就是他在凉州刺史这个位置上。”

陈铮难得不称寡人,所说言辞态度也犹如对待后辈,“天下人趋利避害,朝廷也一样,一个人死,能瞒天下悠悠之口,这已经是最大的利,只不过徐暄死后,朝廷的确对不住你娘亲。”陈铮呼了一口气,“徐暄之死在当时已成定局,你母亲伉俪情深,见不得徐暄死,但你母亲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是去西蜀道,而不是北上凉州,要是你娘亲去凉州,她必然会死在路上,甚至可能会走在徐暄的前面。

这一点先不说,假使她有通天手段,假使她请动二十万北骑替徐暄请命,假使当时徐暄活了下来,你觉得朝廷会允许一个人凌驾在君王之上?北骑是天子亲卫,书生是天子门生,但前者可夺国,后者乱国,两者干系都大,但相较之下,还是前者对朝廷的危害大。

你母亲估计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选择去西蜀道,毕竟去西蜀道,你是有机会活命的,朝廷顾及脸面,不会迫不及待做出卸磨杀驴的举动,但要是北上去撕破脸皮,朝廷是会翻脸跳墙的。”

徐江南不说话,只是喝茶,不过喝茶的动作比平时要慢上很多,一副喧宾夺主的模样。

陈铮眼神阴沉,“要是当时寡人有子嗣,或许也是另外一种局面,但寡人只有妤儿,朝廷也不能交到假平王手里,如此之来,别无二法。”

徐江南沉默了一会,转着茶杯,突然开口,“辽金南下,是有原因的,对吗?”

陈铮嗯了一声,叹息说道:“是的,辽金听闻他们的国器天狼令在西夏朝廷手上,这事是真的,而且就在徐暄手上。”

徐江南轻声说道:“我爹生前让你给我娘留条生路,但我爹死的时候,天狼令却没有给你,因为你觉得天狼令是你和辽金谈判的资本,我猜当时宫中的数道金令不是要我爹归京,而是要他将天狼令给带回金陵吧,但我爹没有答应,于是你认为我爹有私心,所以后来将我娘亲的生路也给填死了,没有天狼令,你也没有太多的资本,只能和亲。

尤其后来,李先生将我救走之后,更加佐证我爹有私心,你便恼羞成怒

,觉得我爹一心不在朝廷,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我爹的案子做成铁案。”

陈铮突然抬起头,盯着徐江南,缓声说道:“你知道你跟寡人说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徐江南自嘲说道:“罪臣之子能有什么意味?我在北地的时候见过这么一个行当,有些人在河流源处挖石头,这当中有些里面是玉石,而有些人就赌自己买这块石头里面是玉石,但十块里面九块都是真石头,这算难的吧,而在这个行当之中流传过这么一句话,世人皆说赌玉难,其实看人心才难,毕竟玉石是不会变的,但人心,初一十五是不相同的。

我在卫城的时候,读过很多书,也见过许多君王的生迹,自古无情帝王家,自古可怜也是帝王家。我相信你也有悔过的心思,不然我活不到卫城,但这些并不能说明你当初没有杀心。就像你之前说的那般,功是功,过是过,功过不能相抵。”

陈铮沉声说道:“依你的意思是要惩罚寡人?”

徐江南摇了摇头,眯起眼去看从窗柩透进来的光影,“之前是想的,但之前先生给我说过这么一件事,如果杀一个恶贯满盈的人,能救四人,这个人先生问我杀不杀,我当时的回答是杀。后来先生又问我,如果这个人是个无辜的人,我犹豫了会,回先生说可能会杀,后来先生说这个人如果是我的亲朋好友,这下我没有犹豫,直接摇了头。先生这么问的原因之前我不清楚,现在明白了,有些原本笃定对错的事情,夹杂私心情欲之后,其实跟对错就没有太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