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因太后忽然清醒，众人纷纷赶来，乌泱泱地站了满满一个屋子。绵柠赶到时，太后面色泛红，太医正给她诊脉。

绵柠并未打扰，只等太医会诊结束，他才问道：“太后怎么样了？”

太医们相互间交换了眼神，绵柠见他们满脸踟蹰，心底立时明白了什么，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新夏端了一碗羹汤过来，道：“太后娘娘许久没有进食，这是娘娘最喜欢的桂花甜羹，娘娘进一口吧。”

太后自觉身子好转了许多，应允点头。

绵柠从新夏手中接过羹汤，道：“母后，让儿子喂您吧。”

太后欣慰地朝他点点头。

母子两坐在床上，绵柠心绪不宁，但脸上仍是笑意，一口一口地慢慢喂着她，道：“儿子小时候每每生病，都是母后陪着儿子，哄着儿子吃药，喂儿子膳食。那时候，儿子以为生病是极好的，因为有母后日夜关怀。”

太后回忆起他的童年，只忍不住地摇头，说：“皇帝小时候真正让人头疼，一刻不安分，非要给哀家闯些祸儿出来。回头却又懂事认错，让哀家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绵柠感喟地叹了叹，道：“母后病的这些日子，儿子时常想起过往种种，母后为儿子操碎了心，可儿子到最后还是辜负了母亲。尤其是……紫陌！”

太后眼神黯了黯，道：“哀家总以为紫陌与你自小一起长大，多少有情分，可却是那样的结局。若紫陌还在……现在的后位也不至于落入他人手中。”

那时，绵柠与紫陌都年少气盛，为着一些事情赌气，以至于闹的不可收场。

提起皇后之位，绵柠道：“母后，儿子想过了，皇后行事悖逆，做下错事，实在不可饶恕。儿子预备废去她皇后之位，另立惠妃为后，母后觉得可好？许多事，儿子无法再弥补，唯有这样，儿子能心安一些。”

太后闭目一叹，道：“哀家虽然也属意惠妃，可眼下却不能废后。”

绵柠不解问道：“这是何故？”

太后道：“高氏是先帝亲封的王妃，顺理成章的皇后。无论皇后犯了何事，都不宜公然废后，这对先帝和你都是有损名誉的。这是其一。其二，高氏若退下后位，哀家怕朝中动荡不安，只道皇帝刻薄寡恩，人心不可失啊。”

太后说得句句在理，绵柠也是思量再三，可高皇后做下的事情，他岂能容忍不计较。

太后见他沉默，便道：“不如效法先帝，将高氏圈起来，非死不出，对外只称染病。”

绵柠淡淡点头，道：“儿子听母后的。”

太后捂住胸口咳了咳，桂花甜羹仿佛堵在喉间难受，猛然一阵咳嗽，直觉得气血涌上了头。

倏然，太后侧头呕吐，将方才吃下的甜羹悉数吐了个干净，混杂着浓烈的血腥气。

绵柠慌得扶起她，却见她嘴角渗出乌黑的血迹，不禁唤了一声：“母后。”

太后虚弱地倒在了他怀里，沉沉地闭上了双眼，任旁人如何叫喊，却再也没有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