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仪式，公司里多了一个案台。

台上供着关二爷。

盗版的。

我们拍电视剧，最怕的应该就是盗版了，这就他妈的有点讽刺了。

没办法，因为正版的很贵。

其实这玩意儿应该是没有版权的，关二爷都过世几千年了，属于人类共有的东西。

所谓正版，不过是雕刻精美的雕塑。

精美，但不逼真，因为谁也没见过关二爷真人。

关键是道哥说:“这种东西不能买，得去请才灵。”

至于上哪儿请，谁也不知道。

更至于为什么剧组开机，要拜一个从来没见过摄影机的大将军，谁也不知道。

反正也没别人好拜，二哥义薄云天，拜下也不吃亏。

于是一张A4纸打印的关二爷画像，被贴在了木板上。

板子前供着熟猪头，红水果，插着几炷香。

除了道哥无比虔诚以外，大家都是嘻嘻哈哈的。

拜完以后，猪头变成了猪头肉，水果变成了水果心。

又一顿。

接下来该干嘛，开拍呗。

-

我说:“老马，咱们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事？咱们没有演员，拍个锤子！”

老马像是成竹在胸，说道:“要个锤子演员，咱们这拍的是现实，演员就在现实里。”

我对他的模糊回答很不满意，追问道:“那你让谁演，我让谁演？”

老马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我，像是问傻子一样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哪个演员也好，影帝也好，能有人演司马鹏程比我自己演得更好的吗？”

好吧，我是白痴。

-

于是第一集《创业序幕》，就在早餐摊拉开了序幕。

但是早餐时间早就过了，布景拍摄又很贵。

主要是老马说:“咱们拍的一定要真实，能用真的就用真的！”

所以只好再等一天。

次日清晨，在一个什么都卖的早餐摊上。

老马，徐达，夏总，道哥四位演员自己带着酒准时出现。

王霸虎和刘一乐两位摄影师扛着不太便宜，但是特别大号的摄影机站在边上。

摄影机是老马的主意，道哥表示公司的单反就可以胜任了。

但是老马坚持要买大号摄影机，他觉得单反太小了，拿出来没牌面，这玩意儿越大越拉风。

我举着定向收音器在一旁收音，刚刚戴上监听，就听见街口一阵阵的声浪。

没有导演副导场务监制统筹等等等等。

毕竟以我们这样的效率，比起昂贵的设备，人员才是最大的成本。

但是我们三个人，拿着手里的设备，硬是整出了一个组的场面。

一些买早餐的人，被我们挡在外面。

又一些围观的人，围在我们外面，挡住了另一些买早餐的人。

摊主不干了，说道：“你们这样不行啊，你们吃早饭带酒就算了。”

“你们还整来这么多人，我都没法做生意了！”

老马上前谈判，说道：“我们吃早饭，愿意喝酒，怎么就碍着你了？”

这可真是谈判小能手，专捡人家算了的说。

老板嘀咕道：“你们喝酒，要喝不少时间吧，占着我的桌子，其他客人都没地儿坐了。”

老马一想一对，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缺德事儿，可不能做。

说道：“那这样，我们多点一些，弥补你的损失成不。先给来十笼小笼包。”

小笼包这种昂贵的食物，老板整个摊子上一共也就十几笼。

本以为这么大的订单，能让他变得客气一些，没想到人家还是不情愿地说道：

“这也不是桌子的问题，你们搞得这么多人围在外面，别人都进不来了。”

老马看了看，扯着嗓子喊道：“大家让一让啊，让一让喂，这就普通的拍戏，没有明星的。”

见人群并没有散开，又喊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闲的，都不用上班吗？上班迟到不用罚款吗？”

“你们还在这里看我们，你们的老公是富二代吗，你们的老婆对你们满意吗？”

“你们实现财务自由了没有？你们的人生圆满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个个振聋发聩，句句直击心灵。

-

不一会儿，人群散去，连原本打算买早餐的人也跟着散去。

两位摄影师开启设备，对着老马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兼职导演的老马大喊：“action！！”

夏总猛灌了一口酒，两只眼睛眯了起来，酒气纵横地说道：“这年头，挣钱的路子很多，越野越挣钱！”

“我看咱们就搞劳务中介，打高薪白领的广告，把这些小姑娘们骗到电子厂去。”

“只要她们能做满一个月，咱们就能收中介费了！”

“嘿嘿嘿！”

“Cut！！！”老马很出戏地喊道。

“你这个笑完全不行啊，一点都不猥琐！”

夏总笑得确实不猥琐，简直有点像是一个不会演戏的正人君子，在假装痞子。

“再来！！”

夏总笑了八次，一次比一次没劲，明明演得是他自己，却紧张得像个小麻雀。

老马指导道：“你他妈那天说得就跟个流氓一样！”

“你就回忆回忆两年前的时候，你刚刚坐着公交车赶过来。”

“这一段几乎没有艺术加工，你平时啥样，现在就啥样。”

夏总委屈地道：“可是这里和以前也不一样啊！”

我们环顾了一下，这个城市的发展虽然快，但是人们的口味并不会发展，所以早餐摊子也都是大同小异。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现在没有穿着清亮，匆匆买早餐赶着上班的妹子们。

现在是深秋，别说妹子们都被老马吼走了，就算有，一大早出门的妹子也不可能在这个季节穿得清凉。

道哥想了个办法：“咱们可以找一个道具让演员入戏。”

大家面面相觑，面露惊愕，能当做妹子的道具，岂不就是...充气...娃...娃...

没想到道哥只是打开手机，搜索了几个萌妹子的视频，递给夏总。

大家的脸上挂满了失望，这他妈的连望梅止渴都不如。

没想到夏总，盯着视频看，眼睛越来越眯，表情越来越猥琐，很到位。

大家顿时想起夏总已经灌了八大口酒了，可能早就分不清虚拟和现实了。

趁热打铁，大家抓紧把设备开机，老马大喊：“Action！”

夏总盯着手机上的视频，猥琐地说道：“这年头创业，就是九死一生啊！”

“只有擦边球才能活下来！”

“不如咱们就找一些漂亮姑娘，骗她们说当网红。”

“然后...嘿嘿嘿嘿......”

大家都惊呆在原地，很想听夏总然后准备怎么办。

没想到他只是笑了一阵。

笑声极其猥琐，足以掩盖世间的一切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