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一的观众表示，自己看他可怜，才勉为其难答应了他。

舒洌对静安似乎很熟悉，带她来到一家位于小巷子里，24小时营业的咖啡厅，此时人很少，顾客大都是辛苦的加班党，靠着咖啡续命，眼睛紧盯着笔记本电脑，无暇注意咖啡厅又来了什么人。再加上杨悄悄全副武装，更是没人能认出她来。

两个人坐在偏僻的角落里，杨悄悄点了一杯热拿铁，而舒洌点了一杯冰美式。

“喝美式的都是变态，那么苦也喝得下去。你不觉得它和中药一个味道吗？”杨悄悄吐槽道。

舒洌毫不在意。“那按你的口味，你应该点焦糖玛奇朵。”

“你以为我不想吗？糖分太高，发胖又长痘，大多数时间我都得克制我自己。”

“这部戏拍完有什么计划吗？”

杨悄悄吐出一个字：“等。”

舒洌点头表示赞同。“和我的想法一样。”

“演完香染，《引凰》就要播出了，一飞冲天还是无人问津，就看观众的反馈怎么样。”杨悄悄说完这句话，心里有些担忧。“你觉得观众会喜欢吗？”

“他们可能不喜欢我的原着，但没有理由不喜欢你。”舒洌说。

“呃……你这种双标还真是……”杨悄悄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想起被舒洌痛批过的卢恩恩和顾暖。

“其实我本来想让你去演影版的《倾嘉》，但是没谈妥。”

“咳咳咳……”杨悄悄被咖啡呛到，缓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可饶了我吧，卢恩恩的粉丝非把我撕成碎片不可。”

剧版的《倾嘉》，就是卢恩恩主演的《十里红妆》，卢恩恩凭借这部剧拿了奖，然而舒洌依旧公开表示卢恩恩不符合原着角色。

舒洌说：“我发现你一直很在意粉丝的言论，哪怕是别人的粉丝。”

“演员本来就是要交给观众评判的，怎么可能不在意？”

“观众和粉丝是两回事儿。”

杨悄悄握住咖啡杯，出了一会儿神。

“你说的对，观众不一定是谁的粉丝。但积极评论的，往往都是粉丝。很多时候我只能听到他们的声音。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要么把我捧上天，要么把我踩进泥里。更可笑的是，把我踩进泥里的人，也许曾经把我捧上天。”

舒洌也随着她这段话陷入思索。从某种程度上讲，两个人面对的环境十分相似。

半晌，他问：“那你要去讨好粉丝吗？”

“不。”杨悄悄果断摇头。“我想要登上巅峰，然后，重新定义偶像和粉丝。”

“这么有野心？”舒洌感到意外。

“不是野心，是要恢复正常状态。粉丝这个群体已经被恶劣的环境妖魔化了，而很多偶像都在纵容这一点。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粉丝能不能转化成流量，帮助他们获得更多资源，却忘了粉丝数量的背后不是冷冰冰的数据，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有些是成年人，有些甚至还是孩子，他们需要被引导。”

当初那些围攻她的霍井粉丝、CP粉，他们固然可恶，但也许有些人还不能明辨是非，只是人云亦云，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一句猜疑，对别人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甚至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不能让自己的粉丝也变成伤害别人的刀，她要教会他们包容和体谅，不能因为她的原因，在她自己躲过一劫后，娱乐圈又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杨悄悄，因为粉丝的网络暴力，被逼得节节败退，放弃生的希望。

舒洌静默片刻，问她：“你看过《乌合之众》吗？”

杨悄悄一脸茫然。“没有。”

“一部心理学着作，研究群体的心理。作者的大多数观点我都认同。你要知道，群体的特点就是反理性的。狂热、盲目，甚至反智，你想要引导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

杨悄悄盯着舒洌那双淡色的冰冷眼眸，表情坚定。“我不相信不会有作用，舒洌，群体也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我只要能影响一个人，两个人，慢慢的就会越来越多，我不信我什么都做不到。”

舒洌也很坚持。“如果你拥有了很多粉丝，让他们做你的保护伞，比你去做他们的老师要容易得多，也更划算，别像个天真的救世主一样，杨悄悄。”

“那你呢？”

“我？”

“你把你的粉丝看作是什么呢？如果你觉得他们应该当你的保护伞，那你为什么要为他们而难过？为什么会觉得你带给了他们错误的观念，是你自己的过错？如果你像你刚才劝我的那样对待你的粉丝，你现在怎么可能封笔？”

杨悄悄一字一句都砸在了舒洌的心上，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男人扶住额头，有些无奈。“当初不该和你说那么多的，现在反倒给你找到理由指责我了。”

“哼。自己都在当傻白甜救世主，还想嘲讽我？”杨悄悄得意地扬起下巴。

“正因为我发现自己失败了，做不到，才停步不前，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悄悄，我宁愿你心狠一点儿，自私一点儿，对自己更好一点儿。这世界上怀抱理想主义的傻子大多撞得头破血流，聪明人懂得规避风险。”

“那我就做个傻子好了。”杨悄悄抿了一口咖啡。“要是有人问我为什么这么傻，我就说，这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

“孙晴就不会像你一样傻。”

“可在薛总眼里，孙姐不也是个理想主义者吗？孙姐没有为了钱什么戏都让我接。其实薛总也是啊，他要是真的利益至上，就不会给作者那么多权利，大可像其他公司一样压榨作者，毕竟青瓜有最大的平台，大家为了占一个位置，是可以委屈自己接受不平等的。”

“你这样说，让我担心我们公司时时刻刻都会倒闭。”舒洌笑着摇摇头。

杨悄悄举起咖啡杯，眉眼弯弯地看向他。“为理想主义干杯。”

舒洌举起杯，和她碰了一下。“为理想主义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