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向刘牢之传完了军令，并没有立即就走，而是先派了个随从回去向大司马汇报，就说荥阳军已经奉令，正在准备粮草。谢玄自己则留在了荥阳城，由刘牢之陪着，细细地观察荥阳军的军营和训练情况。近几年刘义之部对外作战几乎没有败绩，除了将领指挥有方，士卒的训练也必有独到之处。

荥阳军已经完成了换防，刘洪和刘固将作为此次出击的主力，已经参与过浚仪之战的丁程和张望则被刘牢之安排着留守荥阳城。

刘洪部最早的时候是骑马步兵，精通各种步兵的作战阵列，但是对于骑兵的灵活机动性，比起丁程来说还是要差不少。不过随着刘义之部的多次扩编，刘洪的部下也早就不全是原来的那批人了。刘洪部现在兼具步骑特色，攻守兼备，是刘义之手下的王牌部队之一。

刘洪为人稳重，爱惜士卒，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谢玄在他的营中观看了一番，不时地和刘牢之交流一番，对刘家兄弟的练兵之法，啧啧称奇。

“道坚啊，你们这般训练士卒，是不是过于严苛了？”谢玄看了刘洪营中的训练，觉得北伐军那些精锐士卒，恐怕也难以承受这般强度的训练。而听刘牢之说起来，这还是因为出征在即，只做些常规的训练而已。

刘牢之笑道：“司州人口不多，所以建威将军决定走精兵路线，力争让每一个士卒，都能成为军中的勇士。所谓‘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只有如此训练出来的队伍，才能在这四战之地中生存下来。”

谢玄暗暗点头，当初刘义之和沈劲枯守洛阳，大家谁都不看好他们能坚守地住，特别是在和晋国已经断绝联系的情况下。给刘义之一个司州都督的名头，其实也不过是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而已。谁知道刘义之不但坚守了下来，甚至还悍然出兵干涉秦国内乱，不但收复了弘农郡，还在关中、河东数郡大肆劫掠，数败秦军，硬生生地把秦军挡在了潼关之外，使得秦军无力东出。要知道，就在秦国内战之前，王猛、杨安和姚苌等人率兵攻入荆州，从安阳掠夺了一万余户百姓到关中，桓氏就拿秦军毫无办法。但是自从刘义之介入秦国内战后，困死了杨安，击败了王鉴，张耗生死未卜，秦国损失的将士数以万计。这样的战绩，已经让刘义之稳稳地坐住了这司州都督的位子。

这次北伐战事，桓温劳而无功，袁真损兵折将，唯有荥阳军取得了酣畅淋漓的大胜，就连大司马也不得不派自己来“变相求助”。统观刘义之的数次战例，其防守之严密，反击之迅猛令人叹为止观。更令谢玄佩服的是，刘义之用兵，精打细算，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出手必有大量的缴获，为此甚至可以放弃城池。谢玄丝毫不会怀疑，如果这次出使荥阳的不是自己，如果不是谢家和刘家有些旧谊，刘牢之兄弟一定会百般推诿的。——出动数千骑兵在广阔的淮北地方追逐敌人，没有任何收益嘛！

“道坚，进行如此强度的训练，士兵每天消耗的伙食，不是一个小数字吧？”谢玄是内行人，一眼就指出了问题所在。

“郎君说得没错！这些士兵每天吃三顿饭。饭量吗，比起军中的士卒也要大不少。所以建威将军轻易不允许司州的兵马出境作战！”刘牢之答道。这话倒不是夸张，刘义之部作战，也确实没有到离司州很远的地方作战过，主要就是怕后勤供应不上。

谢玄看着刘洪军中的士卒，秩序井然，一个个膀大腰粗，肌肉遒结的，眼神里透着热切，那是一股子求战的欲望。

“如此敢战之士，方是军中栋梁！”谢玄不由得对刘牢之感叹道。

刘牢之笑道：“在司州军中呆上几年，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些人每天啥也不干，就只是磨练杀人的技巧而已，自然比起普通士卒要强一些！郎君要不要到他们的营房里面去看看？”

刘牢之自然不会跟谢玄说，这些士卒平日里是有荤菜吃的。这些日子从寿春来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入洛阳，除了军用的器械、甲胄，还有大量的干鱼。正是有这些荤菜的摄入，才能为司州的兵马剩下不少粮食，否则光凭米面，养活这样两万多人的队伍可着实是不容易。

“营房？”谢玄皱起了眉头，他对士兵的营房可没有兴趣。军中的士卒，很多人挤在一处，那住处的酸爽劲，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司州军的营房，一定是不一样的！”刘牢之伸手邀请着。

盛情难却，谢玄很勉强地跟着刘牢之走向了营房。刘牢之暗暗点头，门阀子弟中，谢玄是少数几个能让刘牢之放在眼里的。单凭他能跟随自己去士兵的营房，就不是一般的世家子弟能够办到的。

司州军的营房，果然是不一样的。

“干净，整洁，……”谢玄心里暗暗想着，却也想不出更多的词来形容自己的见闻。只不过，如此对待士卒，有违宽和啊！

谢玄叹了口气，对刘牢之道：“司州军的营房整洁，不是其他军队能比的。尤其是这里军队的配给，这些棉布的被褥，在北伐军中，只有将官才有资格使用啊！道坚啊，是不是太靡费了些？”

刘牢之摇了摇头：“郎君，这兵不能穷养！把兵养成叫花子，他得着机会就会四处抢掠去！即便是打了胜仗，那看到了战利品，也得自己个先打起来！”

这倒是军队的通病，军中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军户出身的，当兵是服役，根本就没有饷钱，甚至连棉衣都要自己置办。所以这军纪嘛，也就马马虎虎。真遇到大规模的哄抢行为，甚至连将军都不敢阻止。

谢玄诧异地道：“这……这真能解决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