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小时前。

“季沐，怎么样，要不要下去吃饭？”

房间里，依旧是黑暗加阴森。

幽闭的环境，连正常人待久了会出毛病，更别说其他人了。

要不是夏洵强烈要求以死相逼，恐怕这个窗子连个缝隙都不会被打开。

季沐的脸阴沉沉的，没有说话。

阳光，艰难的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

就算只是站在窗边，也能感受到空气流通带来的舒适。

夏洵站在窗边，贪婪的呼吸着从缝隙里透过来的新鲜空气。

然而角落里的那个人……

夏洵知道，这个人心底一直藏着一个人。

为了那个人，他可以抛下一切，只是这么多年，他都找不到那个人……

夏洵觉得，他要是在找不到那个人，他就会疯了。

尽管对于那个人的下落，他们都不可得之。

可最关键的是，他自己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喂！

夏洵叹口气，决定像以往那样，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

嗯，在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夏洵拿了钥匙摸黑走到了门边。

换鞋，开门，出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房间里，少了一个人之后，变得更加阴森了。

季沐躲在黑暗中，似乎只有这里，才能让他彻底安下心来。

……没一会儿，他却动了。

季沐操控着轮椅，走到窗边，一把将窗帘拉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晃了晃眼睛，待眼睛适应过来之后，他才终于看向外面……只见他目光灼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咔嚓”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些许动静。

夏洵回来了？

季沐扬了扬眉。

夏洵那小子，喜阳光。

好不容易可以逃离这阴暗的环境，哪里会那么快回来？

而且夏洵是有钥匙的，就算他真的回来，不可能在门外磨蹭。

季沐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将窗帘重新关上。

外面的骚动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只见大门，无声的被打开。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而他身边，是很多黑衣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向另外的黑衣人比了比手势。

就这样，一群人踩着地板，悄悄的进来。

大家并没有开灯，而是顺着墙壁摸索路线。

“老大，卧室没有。”

“老大，厨房没有。”

“老大，浴室没有。”

“老大，客厅没有。”

“老大……”

为了以防万一，黑衣人交流都是用的手势。

毕竟大家都是默契十足，更何况他们这些人，早就在黑暗中摸索习惯了。

“不用找了。”为首的黑衣人，站在原地，目光锁定在某个角落。

他示意守在门口的黑衣人开灯。

“啪嗒”一声，屋子里瞬间明亮了起来。

“噗嗤……”一声低笑，从角落里传来。

那个角落，正是为首那个黑衣人锁定的方向。

“少爷。”显然，开了灯之后，大家都看向了那个角落。

众人齐刷刷的做了个手势，恭敬的喊了一声。

“弋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如此敏锐。”弋叔，季父手下的得力干将。

季沐没想过，这次行动连他也来了。

“我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少爷真是说笑了。”为首的黑衣人，扒拉下自己脸上的面罩，露出满是皱纹的脸。

“弋叔天下无敌，又怎么会老呢？弋叔从来不会老。”季沐推着轮椅慢慢走过来。

“我是人，我终究会老。就连他也是……”弋叔顿了顿，“少爷，跟我们回去吧。”

“……”季沐笑了笑，“他让你们来当说客的？”

“是我们自己来的。”弋叔的声音很沙哑，“少爷，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么多年来，老爷爱你，却不敢见你，是因为他一直处在自己的愧疚当中啊。”

“愧疚……”季沐想起那个男人，是，愧疚这种情感放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突兀。

他当然看得出来那个男人的感情，只是他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么容易就傻傻的被人骗的小男孩。

小时候很多不明白的道理他也都懂了。

所谓的愧疚，不过是那个男人为自己的行为编造出来的一点谎言而已。

若那个男人喜欢，他可以让那个男人愧疚一辈子。

那么，然后呢？

死去的人，还会回来吗？

“少爷……”弋叔还想说什么。

“弋叔，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弋叔沉默，他的话被少爷打断，可他清楚，少爷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弋叔最终点头。

工厂里，事实上只有弋叔和季沐两个人去了。

其他黑衣人在下面等着。

季沐和弋叔上了二楼，他们说了很多话，也说了很久。

“少爷。”

“弋叔，你后悔吗？”

“我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然会这么做。

面前一片空旷，两人的目光紧紧锁在前方。

“嘭！”的一声。

“那么现在呢？”季沐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枪。

弋叔捂着胸口，脸色瞬间发白。

在看他的腰间，原本别着的一把枪，已经消失不见。

“呵……”弋叔轻轻一笑，“我今天来找你，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所以，我依旧不后悔。

哪怕献上我的生命。

季沐的眼，没有焦距。

仿佛摆在他眼前的，已经是个死人。

“小时候，父亲经常出差，我不知道他出差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我对他几乎没什么感情，倒是你……”

“我小时候，最崇拜的人就是你。因为你是弋叔，是无所不能的人。你不仅可以上天入地，还可以保护我和妈妈。可是……”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保护我们，也是为了杀了我们。”

季沐的语气平淡，他在说故事。

他说的不是别人的故事，是他自己的故事。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像这么做了。

可怜他用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让自己的心真正沉寂下来。

他心底，早已有了魔。

“少爷……”可能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弋叔的声音变得虚弱，“少爷，我身上背负过很多人命，其中甚至包括……我死不足惜，只是老爷他，真的不知道这一切，他不应该承受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