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的黑圣母
作者:不相烦 | 分类:古言 | 字数:3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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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倒
大雨哗哗地下着,伴着一两声骇人的惊雷,将一丛丛娇艳欲滴的花朵,给打得枝残叶落。
易渊手执一只戒尺,负手于身后,他精神烁朔,目光炯炯,正在给弟子们讲着为政之道。
只见他兴致盎然,举指间妙语连珠,唾沫横飞,每踏踏然落下一步,便如同爆豆子般,总结出一位帝王的得失。
弟子们听的津津有味,丝毫未理会外面的大雨,思路与视野,随着夫子的举止投足而拓展延伸着。
苏迟却一点也听不进去。
外面的瓢泼大雨,像是数万合一,齐齐地向他心里砸似的,砸得他是心思惶惶,揣揣不安。
尤其是雷声响起时,更是叫他额角直跳,心乱如麻。
二小姐,她不怎么怕雨,却是怕雷声。
每次打雷的时候,她都会像耗子遇到猫似的,钻进最里面的书房,堵住耳朵,缩在最偏僻的角落里。
有一次,她竟然手里还拿着给二卓剪毛的剪刀,就冲了进来。
吓得他浑身一震,以为她要谋杀亲夫了。
他问她为什么这么怕雷,阮娇总是眉毛一挑,一双潋滟的眸子上下打量着他,像是他的问题有多可笑一样。
“本小姐怕打雷怎么了?”她两手插腰,嘴角微微翘着,“本小姐虽然长的像仙女,但到底是肉体凡胎,怎么,我怕雷是挡你吃大米了?”
“没…”
“没有你问什么问,一会儿雨停了,去给二卓剪狗毛去!”
苏迟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是一阵红一阵白。
她似乎很忌惮别人问她为什么怕雷,明明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她的反应,却像个被侵犯领地的饿狼一样。
直到有一次,厨房的老李头跟他聊起了阮娇的身世,他才知道,阮娇的娘死于八年之前的旱灾,天不降雨,即使是临安,都饿的万里白骨。
然而,阮娇抱着一卓来跪英国公府的那天,晚上却下起了瓢泼大雨,还电闪雷鸣的。
两个小孩被冻得脸色青紫,从那以后,无论是她,还是一卓,似乎都特别怕打雷。
当时老李头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向他感慨道,“有一次,天上打雷,我见二小姐缩在柴堆里,眼睛哭的通红,就去哄她。“
“她说打雷是娘亲生气了,她不喜欢她这样做。”
苏迟面上生疑,“做什么?”
“她咬着牙,什么都不说,我怕吓着孩子,就没敢深问。”
苏迟时不时向外头看上两眼,脑海中反复响着老李头的话,还有每每下雨时,阮娇如逃荒般向屋里跑的场景。
苏迟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心里却不断地自我安慰,二小姐在惠妃娘娘那里,有人陪着,应该是不会害怕的。
然而,不管他如何劝说自己,思绪就是静不下来,提心吊胆的,像时要蹦出来一样。
他自然不知道,阮娇已经因为身体不支,在公主殿前晕过去了。
苏迟捏了捏拳头,用余光扫了扫身边的阮一卓,他坐的十分端庄,像一棵正直的青松般,岿然不动。
然而,当一道惊雷从空中闪过,一卓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额上沁出点点细汗来。
阮娇怕打雷,是感觉天上的父母在生她的气,一卓怕打雷,也是因为当年跪英国公府之事,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实在太深。
那晚,太黑太暗了,每道惊雷落下,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鬼魅般。
当年阮娇受了寒,足足养了半个月,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姐了。
触景生情。
苏迟执笔,趁着夫子转头的空当,在纸上仓就写下,“为何怕雷声?”
他将纸慢慢推到一卓面前。
后者看了看,面色很是不好,袖口收得紧紧的,连丝迟疑都没有,将纸条给果断地推了回去。
苏迟也就不问了。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下课,苏迟看着外面越下越起劲儿的大雨,心里实在生急。
然而,学堂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樊和依旧坐的云淡风轻,屁股丝毫没有要离开凳子的意思。
苏迟按捺不住,第一次,去主动找了樊和。
他不过是一个在皇宫求学的人,只能在书院周边活动,根本进不了内宫,更别说是进惠妃娘娘的寝殿了。
只有公主带着,他才能去找二小姐。
樊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先是不慌不忙地扫了扫袖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埃,又慢慢悠悠地收拾书堂,言语间十分懒散,“你着什么急,她可能在惠妃那饮茶呢。”
苏迟心里咚咚地打着鼓,希望公主收拾的快些,再快些。
外面雨势依旧不减,樊和没有乘步撵,而是选择步行,命令苏迟在后面为她打伞。
她很享受这种快感。
苏迟心里明明急得不行,却不得不忍下心里的焦躁,按着她慢悠悠的步调走。
樊和感觉心旷神怡,连溅在华服上的泥污都可以忍受了。
如此可贵的相处机会,她自然要抓住。
于是,她唇角一挽,尽量表现的十分亲和。
“你离本宫这么远干嘛?本宫难不成会吃了你?”
苏迟垂眸示意,却没有离她再近一分。
樊和轻哼一声,又道,“你猜猜,你那心尖尖上的人,有没有太过思念你,跑到本宫的寝殿了?”
她很想知道,他见她跪在水泊的时候,会做什么反应。
她见他又不答,不依不饶道,“你是想先去惠妃那,还是去本宫的寝殿?”
苏迟犹豫半晌,指尖不知揉捻了多少次,脸色也反反复复地变着,最后,他将所有表情化为平静,淡淡道,“先去惠心殿吧。”
“好啊,”公主不甚在意地应着,心里已然暗暗窃喜起来。
按着时辰算,阮娇在雨中也淋两个时辰了,也不知她的身子,是在跪着,还是躺着。
雨点滂沱,公道两旁的花花草草被雨打得弯下了腰,一副任人堪折的模样。
按照苏迟所言,樊和先带他去了惠心院,他在院外等着,不一会儿,公主就出来了。
答案她早已知道:阮娇去公主殿了。
苏迟一听,心中甚是欢喜,连透明无色的雨滴,都仿佛有了温度,即将映出雨后彩虹的艳丽色彩。
她去公主殿,是也想见他吗?
他满怀期待,一路上思索该和二小姐说些什么,怎么才能不显突兀,义正言辞地将怀中的簪子,插在她的头上。
然而,在灰暗的雨幕下,当他看见平时娇俏鲜活,一贯张扬的阮娇,凄凄然地躺在冰凉透骨的玉石板上,他感觉心口一疼,似乎连走路的力气都被人抽尽了。
不…不对,二小姐好歹是英国公府的掌上明珠,即使在皇宫,身份也是不能被别人给欺负的。
念及此,他仿佛又拾及起些许力气,手中的伞悄然滑落,向阮娇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