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的伤恢复得很快，在我又嚼了几天花瓣嫩草之后，他终于可以拄着拐杖，挪到河边看我抓鱼。

粼粼水波暗影浮动，我抓着一条巨大的淡乳色银鳞白鱼，脚轻轻一荡，银光闪烁，白鱼倏的飞出，水花四溅，淋落如雨。

白鱼自杀式的冲向岸边，扑腾跳跃。

女子自淋漓雨中翩跹而起，出水芙蓉般立于骄阳之下，烈日将水光折射成色彩斑澜的七色霞光，映着她面上的明艳笑容，美得惊心动魄。

李萧喉咙一动，突然咽了口唾沫。

然后他目光下滑，落在我凝白滑腻的胸脯上。

李萧抬头望天，他可耻的流鼻血了。

想他也算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竟然被一个干瘪的还未长成的未成年少女，诱惑得流鼻血了。

我嫌弃的看着他，“你怎么又受伤了？”

照这样的恢复速度，我几时能再吃到白鱼？

李萧无语凝噎。

我赶紧拉着他洗，却忘了他还拄着拐杖，只轻轻一拉，李萧便踉跄的扑过来，砸在我身上，一起栽进波光潋滟的琉璃河水里，暗影沉浮，他菱角分明的脸蓦地放大，柔软的唇印在我唇上，带来微沁的凉。

我和李萧猛地的瞪大了眼睛。

四目相对，我发现，那张普通得没有一丝特色的脸，睫毛却出奇的长，被水光一蒸，仿佛蝶翅般轻盈颤抖，漾出涟漪般清澈的水波。

我恍惚记起，猪妈妈说过，有得道鬼妖，吸人精气时，便似这般软绵无力，神昏智篑。

我心中一个激灵，动作比神志更快，一拳头对着李萧砸了过去。

水声哗然中，夹着李萧的惊叫，“朱小颜，你干嘛打我？”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我怒斥，“你干嘛吸我精气？”

李萧的声音都带了哭音，“我说姑奶奶，我什么时候吸你精气了？”

我道，“那为何我浑身无力？”

李萧，“......”

他摸黑紫了一圈的眼眶，他真没看岀来她哪浑身无力。

李萧无奈的道，“姑奶奶，你讲讲道理，是你把我拽河里的，然后你死死的抱住我，我都没挣开。”

我，“......”

似乎有这么回事。

李萧开怀的笑，“你看，我连初吻都给你了，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了？要不，我对你负责也行。”

我，“......”

我突然想起那条白鱼，兴奋的叫起来，“李萧！李萧！我抓到一条大鱼！你看见了吗？我头一次抓到鱼！”

李萧以手抚额，他真不想泼她冷水，尤其在如此遐思旖旎的时候。

可是，“你确定这条鱼是你抓的，而不是在自杀？”

我，“......”

李萧决定教我插鱼，他将水搅得浑浊，指着上游道，“将水搅浑，鱼在水里无法呼吸，就会争着冒头，你拿棍子等在这里，看见鱼冒头，你就用棍子戳一戳。”

我笑得眉眼弯弯，“这就是浑水摸鱼、守株待鱼？”

李萧哈哈笑道，“极是，极是。没想到你还知道成语。”

我得意道，“那当然，云络教我的多了，他还教我念诗呢！都是情诗！”

李萧的脸色便不大好看，他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我一口气拍了十几条鱼，开膛破肚，大快朵颐。

吃完，我开始去扒李萧亵裤，“都湿了，你穿着会着凉的！”

李萧看我像看白痴一样，关键这白痴他还打不过。

他几乎咬牙切齿的拽着裤子，“不用了，真不用了，我站太阳底下，一会儿就干了。”

我道，“可是也得洗洗呀！我给你洗干净晾干就能穿了。”

李萧的脸红得能滳出血来，“我刚刚在河里已经洗干净了。”

“什么时候？”

“你开膛破肚的时候。”

“我开膛破肚的时候你在上游......”

我突然特别想将我吃进肚子里的鱼给呕到他脸上。

翌日，李萧便开始给我讲女言女戒女容女德，偶尔也细细的给我讲各地的人情风俗野史逸趣。

他说得引经据典口沫横飞，我听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

李萧博古通今，谈吐风趣，见识不凡。我尝想，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不招人待见呢？爹不亲娘不爱，亲哥还万里追杀？

就算长得丑点，也不致就这么遭人恨。

很快，我便知道，他绝必是欠的。

李萧道，“我小时候，是个纨绔中的纨绔，吃喝玩乐，打架斗殴，招鸡走狗，五毒俱全。”闯了祸，自然就有人找上门来，家里兄弟姐妹多，是非就多，一句话都要掰开瓣来说，到他爹那儿小错就变成大错。有时候明明没错，被自家人一分辩，越做越错，不做也错。每次他一受罚，她娘就哭，他被罚多久，她娘就哭多久，有时候他都在想，她娘是不是泪做的。

他心疼他娘，于是，打了人后，再窝心一脚：不许告状，越告越打。反正我爹不会打死我，那我就打死你！

你不是会暗的嘛，那我比你更暗，让你明知道是我，还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久而久之，京里人都知道，李萧就是个自带狂犬病的混世魔王，谁招谁倒霉。

惹不起他，就开始惹他妈。

他娘死后，他和他爹杀了半个府的人，他睨着他爹说，“你就是一傻X！”

关健是这话，还不只他爹听见了。

孝道，孝道，你是要贻笑世道啊！

坑死了娘，又骂了爹，世所不容。

于是，他被放逐了。

李萧道，“你看我气质高华惊才风逸——”

我左看看，右看看。

“你看我品德宽宏光风霁月——”

我右看看，左看看。

李萧终于泻了气，“我有手有脚干嘛坑爹啃老食人牙秽！我爹连我娘都护不住，还能护得住我？他把我痛骂一顿，撵出了家门。临走前，我师傅给我卜了一卦，说你一直往西走，在沙漠之颠定能捡个媳妇儿回来。我这一路连只母耗子都没看见，就遇上你一个女的。”

他殷殷的望我，“那神棍虽然做人不靠谱，但卜的卦鲜少不准的。”

“媳妇儿，你就应了我吧！”

我，“......”

我一脚将他踹进河里。

李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