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村长，我也是亲眼见过的，河岸说淹就淹了，没多大会儿那牛在水里直打漂！”白老大也跟着劝这村长。

徐氏在一旁也面色焦急地直点头，好像她也亲眼看见过那场景一般，其实要搁徐氏私心想着，将自家男人和三个孩子扯走就是了，何必杵这儿干劝村长这个老顽固！

“就是因为怕淹才在这儿围河堤啊！不然咱们这群人在这儿干啥？看风景？”村长拧着眉，下巴处那一小撮短须被雨淋得分了绺。

因为两人争执的声音太大，周围的汉子们哪怕隔着雨声，也隐约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好几个汉子抬眼看过来时，眼中的敌意和不屑都呼之欲出。

“哎？明风哥，你咋来了？三婶和明心妹妹呢？”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龙虎豹三兄弟里，白豹是个眼尖的，注意到了站在白令安身后正听大人争执的白明风。

“明风？”白令安听着白豹的话猛地扭身瞧见正在自己身后的白明风，竖眉问道：“你咋来了？我不是让你跟着你娘和你妹妹呢吗？”

“这会儿在桃神庙拜桃神呢！”白明风刚打算照实解释一下，余光撇向一旁转身盯河堤的村长和附近几个汉子，挠了挠下巴，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

“我娘领着明心正拜桃神呢！爹你不知道，今儿上午明心也不知怎地，困得直打哈欠，趴桌子上就睡过去了，结果醒来就直嚷着要上山，说是啊……”

白明风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周围人，双手合十拜了拜，声音又高了几个度，面色肃然道“说是啊，梦着桃神爷了！桃神爷指点她上山避雨呢！且今儿就得上山，不然有性命之忧啊！”

“桃神爷？！桃神爷又显灵了？”

“这是桃神爷入梦了……呦，得拜一拜，拜一拜！”

“……”

白明风就知道，说别的没反应，说到桃神爷，连村长带这群汉子就得先信上三分，白明风这一刻是真的想拜一拜那不知存不存在的桃神爷了。

“啥？发生啥事儿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白明风刚松了口气，看向那声音的来处，心又吊起来了。

问话的正是村里的牛二爷爷，白明风想着刚来这里时，这牛二爷爷耳朵聋还曾楞造过他和明心的谣言，还因为狗东西的名字而咣咣锤过他……

这一桩桩，一件件，直让白明风觉得牛二爷爷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却不承想，牛二爷爷听了桃神爷托梦的事后儿，举着双手双脚赞成的样子，那叫一个虔诚，带着自家子侄立时就想往山上撤！

天下的话，有人信就有人不信，有那不甘心的，截过话就梗着脖子问道：“谁知道白家那小丫头有没有说瞎话，唬弄咱们怎么办，本来能挡住的河堤，这要是破了，大水冲了庄稼可咋整！”

“就是，我瞅着也玄乎，是那丫头长的好看啊还是咋滴，咋桃神爷就光给那小丫头托梦，回回给桃神上香我都是最粗的一把，我咋就没梦见过呢？”一个汉子从泥水里直起腰，狐疑地看着白明风。

白明风还没来得及张口回过去，另一个汉子就帮他怼了回去。

“兴许是你五大三粗，又黑又胖，丑到桃神爷了！明心丫头那哑疾怎么好的咱自己村里的人可是清楚的，那丫头可是个有福缘的！”

“村长，我看咱们要不再围一围，等天擦黑了就先往山上躲一躲去，桃神爷他老人家都给咱们指点了，咱们要愣是不听，桃神爷该生气了！”

“说得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

几个汉子开始七嘴八舌地同一直不发话的村长提议道。

一时间，河边都热闹起来了，除了少数几个跟没听见似的手下不停埋头干活，好些人手底下动作都慢下来了，面带犹疑地同身旁人交流着。

最后还是村长定定地瞧着大河好一阵出神，然后大手一挥，定了基调，先干活儿，能干多少干多少，雨要是一直不停的话，今夜分批次都上山！

一旁的白老大一家倒还好，虽是有些惊讶，可也是松了口气，打心底里庆幸桃神爷托梦到明心这儿。

而白令安却整个人都都不好了，桃神爷到底存不存在他不清楚，可自家丫头那所谓的哑疾是怎么好的，村里人谁能有自己清楚？

他苦口焦舌地说了一箩筐的话，天文地理，人情世故，能考虑的都考虑了，结果还不如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合着甭管是啥事儿，拿桃神爷扯个幌子，十有八九就成了？白令安皱了皱眉头，没救了，这村里人的脑子都上供给桃神爷了！

“干活儿啦！都干活儿啦！多围高一点分，水就少进来一分……”那边村长招呼着两个还在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的汉子。

这边白老大咬了咬牙，领着龙虎豹三兄弟各自拿起手里的工具上前帮忙去了，留下徐氏在原地急得直跺脚。

“爸，你怎么着？是跟我们一起走啊？还是？”白明风低声问道。

“你妈和明心那都没事儿吧？”白令安看了看风雨下不时掀起波浪的大河，扭头看向身侧的白明风。

“跟着大壮婶和村里其他几家的妇人们一起走呢，倒没啥大事儿。”

“那你们先上山吧，我到时候跟着你大伯他们一起走，去山洞那边找你们……”白令安交代着，看到不远处一脸焦急的徐氏，叮嘱白明风，“把你大伯娘也叫上，一块儿上山去，省得在河边站着干着急。”

“知道了。”

白明风得了叮嘱，走得时候特意叫上了徐氏，却不承想，徐氏并不乐意走。

“上山？我上山干啥？你大伯和龙虎豹都在这儿，我自己一人上山算怎么回事儿？明风小子，你赶紧走吧，你娘和明心丫头还等着你呢！”

徐氏不耐地摆了摆手，这人高马大的，都挡着她看自家那四个顶梁柱的视线了。

“大伯娘，咱们先上山也是一样的，大伯和龙虎豹他们一会儿也就上山了！”白明风舔了舔嘴唇，雨水再大也滋润不到嘴里，且这雨水有点儿咸啊。

“那哪儿能一样啊！大小伙子了，别跟我在这儿磨叽了，我得守着他们四个，一家子就得齐齐整整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徐氏端的是慷慨激昂，说着话眼眶子都红了，手里拄着的那根木棍戳得脚下泥水四溅。

“别别别，不至于，不至于，还没到那份上呢！大伯娘！”白明风忙劝着，边说着边退后几步，“那大伯娘我就先撤了啊，我娘和妹妹还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