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叶推开面前的茶杯，站起来，低头看着石玉清。

石玉清收回目光，继续吃饭：“说你两句就不愿意听，从小就有主意，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妈，有时候我真地很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尤叶语气渐冷。

石玉清放下筷子，抬头看着尤叶冷笑：“你巴不得不是我亲生的吧？就不用有那么肮脏的出身，你一直在怪我，不是吗？”

“我在怪你？对，没错，我是在怪你，妈，既然你已经感觉到，难道不该思考一下我为什么怪你吗？”尤叶与石玉清直视。

“孩子怪妈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嫌我没本事，还让你有一个不光彩的父亲！”石玉清的口气也非常强硬。

尤叶淡淡一笑，凄凉又惋惜：“妈，你所说的‘怪你’的理由，是成年世界里的博弈，权衡利弊，把一切利益化，那不是母女情，那叫交易。

当我还是个很小很小，刚刚会走路，刚刚会说话的小宝宝时，我哪里懂得这么复杂的人情事故，我心里最亲的人，是我喊‘妈妈’的那个人。

小孩子多么依恋自己的妈妈啊，喜欢妈妈的怀抱，喜欢妈妈身上的气味，喜欢妈妈对着自己笑，只要妈妈宠着爱着，她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这些，我全都没有，一次也没有过！

那么小的孩子，谁能分得清妈妈有本事还是没本事，唯一能分得清的，就是妈妈是爱我还是不爱我。

您不爱我，您从来不抱我，哪怕我摔倒了也要自己爬起来，您从来没有搂着我睡觉，甚至根本没有把我抱到你的床上一起睡过，大家都说我小时候勇敢，顽劣，不听话，那是因为我想引起您的注意！

您是我的妈妈，您却从来没有给过我母女间亲昵的感觉，您甚至抱着夏幽诗喂她水果，给她讲故事，我只能干巴巴的在一旁看着！

即使这样，我也在想，可能是我不听话，做得不好，十岁那年我在废墟中醒来，一身的伤，一边爬一边哭喊着找妈妈，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您了。

消失的这十年，您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挂念的人，想到妈妈，我才会觉得要活下去，不然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记得我来过。

妈，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喜欢，可您却那么喜欢夏幽诗，她才是张婉生的，你说我像张婉，是说我和她一样贱吗？你用我最讨厌的人来羞辱我，石玉清，你赢了！”

尤叶一口气说完，胸口起伏不定，她把憋在心里二十年的话一次说完，和着血，带着泪，用尽全身力气，内心一片悲凉。

“尤叶！你总是这样的脾气，一点就着，你要我怎么喜欢你！”石玉清第一次被尤叶质问，显得非常愤怒，内心却是慌张的。

尤叶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说错，她的确不喜欢这个孩子，也喜欢不起来，不要问什么，一场孽缘，或许是来还前世的债。

“一点就着？妈，你错了，我一直藏着，忍着，小心翼翼地看你的脸色，生怕你有一点点不高兴，我知道你不容易 ，这一生也不幸福，我想让你快乐些，一大早和昊枫赶去慧济寺。

可是，我好像做得越多越错，你到底要我怎么对您！”

“生育机器”四个字，彻底激怒了尤叶。

在亲生母亲的眼里，她和张婉一样？震惊与痛楚将尤叶激得粉碎。

“你先回家吧，我们都冷静一下。”石玉清坐下来，无奈地摆了摆手。

尤叶要生至少三个孩子，她要面临三次被揭穿往事的危险，这让她如何淡定？

他消失了，却用女儿来折磨她，让她一生都生活在恐惧与不甘之中。

当年生下尤叶，到底对不对？可她有什么办法，她放不下这段恨，终生放不下！

尤叶离开石玉清公寓时，近乎虚脱。

生气与愤怒消耗掉她所有的能量，最不能释然的，是石玉清对她的讥讽与不屑。

说出来只是爽一时，此刻无法排解的忧伤让尤叶失声痛哭。

现实中的逃避终将累积爆发，尤叶很难过，但她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