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最终还是没有将赵婉儿缉拿归案，不是么？”

天水县衙三堂，聂思思一边给江瞳收拾东西，一边问道，江瞳放下手里的书，仰头发呆：“啊？”

聂思思没好气的劈手夺过江瞳手里的书，手指戳着江瞳的脑门：“啊什么啊？你明明知道赵婉儿才是幕后黑手，是她杀死的芳芳，也是她知道赵员外背后的一切动作并且暗示梁三杀死了赵员外，这一切你都知道，你却不将她抓起来。”

聂思思说到这，顿了顿，疑惑道：“你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瞳扣了扣眼角，一大早上起来，自己显然还有一些困意：“她已经受到惩罚了呀。”

聂思思诧异道：“什么惩罚？我看人家过得比你滋润的多呢？”

“嗤！”江瞳鼻头一耸，露出一抹嗤笑：“她已经失去了最爱她的两个男人，从今往后，这世上除了冷冰冰毫无人情味的金银陪伴她之外，再无任何情感可以依赖，这不是最大的惩罚了么？”

聂思思若有所思的将一个包裹打成结，交给门口的小厮，随后将手在腰间胡乱抹了抹，道：“你是说赵员外和梁三？”

“恋情开始的时候，都是美好的。”江瞳大腿压着二腿，伸了一个懒腰：“赵婉儿家书房的那副万马奔腾图，应该是早几年赵员外专门找德政方丈题的字，角下有落款，知道赵婉儿打小就喜欢德政方丈的字，特意准备的礼物。”

“那梁三呢？”

“赵婉儿一直以为梁三是贪图她的美貌，其实不是，梁三是认为赵婉儿与自己一般无二，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江瞳忽然道：“哎，江叔，把之前县官遗留下来的疑难案卷，誊抄一份，带到路上看。”

“好嘞，少爷！”

院外，江九伦远远地应和了一声。

“应该说，赖小是被赵员外雇佣的，这一点从秋儿的口供里可以证实。”聂思思美目流转，似乎是思考到了其中的关键：“但是梁三是不知道的，他以为自己是被赖小推动着走，赵婉儿是一个不知情的可悲女人，被自己的夫君密谋陷害，劫掠，图谋家产……”

“但其实这一切，赵婉儿都是知道的。”江瞳补充道：“这才是关键！”

聂思思没再吭声，修长玉指点着下巴，似乎有些出神，江瞳起身拉开屋门，院子里，一辆马车堆得满满当当，正在江叔的指挥下，一点一点向门口挪去。

“有这么多东西的么？”江瞳咋舌道。

江九伦听到身后的声音，扭头笑呵呵道：“少爷，这可是您头一次回家，当然得多准备一些，夫人那里，还有老夫人那里，还有你的两位弟弟，都要照顾到。”

江瞳撇撇嘴，没有言语，但其实心底里有些不太服气。

江九伦心思通透，一看便知，急忙补充道：“老爷上次来，其实就已经传达了内心所想，少爷莫要多虑，这江家，将来早晚还是您的，毕竟您才是江家长子长孙。”

“我看未必。”江瞳整了整衣冠，没好气道：“我那个祖母，从来就看不上我母亲，至于我这个儿子，只怕更是瞧不上眼了，若非母亲病情愈发严重，我是决计不肯回去的。”

“毕竟老爷已经接连派人修书数封，在这么拖下去，也不好看不是。”江九伦对江家大小事宜，知之甚深，闻言，也是颇有些无奈道：“不管老夫人那边怎么说，您终究是他长孙，这是割不断的。”

“算了算了。”江瞳没好气的挥挥手：“我这次回去之后，县衙有什么事，你帮我申饬着，有什么事，就让田学海还有叶弘操持着，他们二人在此地为官多年，颇有经验，想来可以应付一二，我此次回首府，待不了几天就会尽快赶回。”

“是是是，老仆明白。”江九伦眯着眼，连连点头。

临出门上马车之际，江瞳忽然瞥见聂思思站在门口，依旧是一身箭袖戎装，江瞳犹豫了一下，心说要不要带着聂思思一起回去看看？

可是思思毕竟尚未和自己过门，这么贸然和自己回家，似乎有失体面？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又饶不了一顿说教。

可是，父亲似乎已经见过思思了，那日，在门口，思思一身女儿装也的确惊艳到了江瞳，所图为何，江瞳也是心知肚明的。

江生见少爷上了马车，正准备一抖缰绳，就驱车离开，却被江九伦急忙拉住，不停的使着眼色：“你个小兔崽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夫人还没上车，你上哪去？”

聂思思见江瞳的视线转移过来，顿时有些慌乱，她有些扭捏的搓了搓衣角，转身欲走：“我，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慢一些。”

“哎！”江瞳见聂思思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知怎的，心里突然空落落一块，犹豫了一下，张口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只可惜，当他话音刚落的时候，聂思思的身影早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江瞳有些惋惜的啧啧嘴，放下车帘道：“江生，走吧。”

江生迟疑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江叔，江叔无奈，挥挥手，马车徐徐上路，后面的车队也紧随而至，一行人向着首府江家而去。

待到车队末尾，江九伦脸上的表情忽然从忧虑沉思渐渐向坏笑转移，他向着身后的大门急忙招手：“夫人，夫人，快些！”

“来了，来了！”

一身家仆打扮的聂思思，慌里慌张的从门里跑了出来，站在江九伦面前，紧张的摆弄着衣角，这身小厮的衣服，还是江叔安排府上的家仆，刚给自己定制的，还有些不习惯呢。

“怎么样，江叔，像嘛？”聂思思此刻就像一个偷吃糖被当场抓住的小孩一样，紧张到手足无措。

“像，像着嘞！”江九伦笑的眼睛都眯不上了：“到了府上，若是没人询问，就说自己是府上的小厮，平日里机灵些，不要在后院晃悠，大府里规矩多，老仆不在跟前，夫人您得自持些。”

“恩恩！”聂思思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随后一个腾身，坐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车架上，向着江九伦挥挥手：“江叔，我走啦！”

“哎，哎！”江九伦笑着点头，心中暗道自己可算是为少爷夫人做了一件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