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两个人单独相处，说出来的话，才会是最真诚的。

周小山揽着胡链的胳膊离开指挥部。

陈诚也招呼贺国光，陪他去看看河边的风景。

警卫们自动阻挡了闲杂人等跟随。

“国光，临上飞机之前，委座专程打电话给我，让我代他问一个问题，为什么川军学着十八集团军在东线作战，甚至杭嘉湖地区还有新四军伪装川军在配合，你都没有上报！”

贺国光想起周小山给他说的话，又猜对了。

“我怎么上报，我孤身一人从缅甸到三战区，电讯兵都是借用的66军通讯处的，吃人家的饭，砸人家的锅？”

“那你认为，周小山，罗家烈是不是在学习郭勋祺？”

“我就知道委座会轻信顾墨三一面之词！他除了会推卸责任，加剧川军和中央军之间的矛盾，撕裂战区的战斗力，他还会干什么？66军，88军两支精锐放在三战区，左一个钳制，又一个不准妄动，连鬼子都不敢打，专对中国人下手，怎么，他是汪伪任命的战区司令？”

一个多月，憋了一肚子火的贺国光，没有正面回答陈诚的问题，郁闷的发泄着情绪。

“国光不要生气，十八集团军在华北坐大，三个师短时间发展到一百多万人，华北的中央军，晋绥军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严重威胁到党国的统治了，五大限共，溶共的决策是正确的，作为党国栋梁，你要坚定的站在委座的立场。”

“可是川军只能拉拢不能放弃啊！”

“但是也不能让某些将领胡作非为吧？”

“胡作非为的是顾墨三好不好，我在66军和88军呆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发觉川军有勾连共党的迹象。仅仅凭借川军学习十八集团军打仗，部分新四军伪装川军敌后作战，就断定川军通共，这不是莫须有吗？”

“真的是莫须有？”

“就算是川军通共，合作抗战，对于罗家烈，周小山，你敢调，敢抓，还是敢杀？”

一下飞机，听陈诚表态，贺国光还以为他是来三战区拨乱反正的。

如今，莫须有的事情都搞出来了。

他是真的觉得党国气数尽了。

查出罗家烈，周小山通共又怎么样？

缅甸战场，皖南战场，都缺不了这两人，他们麾下的川军也不会承认，服从中央调去的军官。

强行调动，只会引发进一步的内乱。

川军这么强悍，光入浙的两个军就可以逼住鬼子东线主力，三十二集团军总部被轰炸，就是最好的例子。

把川军逼反，让陪都动荡，对党国有什么好处。

国内各势力携手抗战，打出战绩，让盟军，盟友刮目相看，才是从中华民族根本利益出发的考量？

川军有川军的抗战立场，郭勋祺之所以老实服从命令，有个重要的缘由是刘湘起家的21军打光了，潘文华念那是刘湘担任军长的番号，不忍心让这个番号被军委会收回或者分配给杂牌侮辱。

真以为人家怕你，真以为这种调动的阴谋可以屡试不爽。

弱肉强食的世界，终归是实力说了算的。

入缅作战，邓锡候拿下了远征军的控制权，代表着川军跟桂军一样，有了跟国府交易的资本。

还用强压那一套，顾墨三脑子进水了，军委会一群人也脑子进水了？

巴不得周小山战死，去接管永州，这也太天真了。

“陈部长，你知道吗？在这次会战中，66军很多电报抄送并不对我保密，我和电讯室很多通讯军官一起，经常被黄邵竑发展的保安团，游击队，团练组织感动！”

“黄邵竑一声令下，各地，各县，各乡镇，各村庄，各种村民自卫的组织，少的三四十，多的上千人，纷纷朝着川军分散执行敌后或者阻击任务连队靠拢！当连长接到任务，要进攻日军，需要协助。他们争相恐，争夺任务，把性命都交给川军，战争是残酷的，有博弈，就是牺牲，川军火力掩护，他们带着参差不齐的简陋武器冲锋，整队整队的受伤，牺牲，我前所未见，但是绝不是空前绝后。”

“民国有这样的民众，中国人有这样不屈的气节，我们的这场战争，不该打成这样，我们怎么对为此战牺牲的民兵，民众交代！”

“苏浙皖江南地区，委座把他当成了民国心脏，根本不愿意让任何势力染指，就三战区这种消极抗战，积极缴共的态度，争取民心就是一句屁话，丧失民心还差不多！”

贺国光越喷越激动。

要是顾墨三此刻出现在他眼前，他恨不得掏出手枪顶在他脑袋上去。

陈诚发出了浓浓的一声叹息。

“我奉命入浙，委座给我权限很小，168师楚天舒部划归二十二集团军，66军重建一个师，恢复三师九旅的编制。罗家烈升任二十三集团军副司令。如果唐式遵同意调出88军，范绍增升任三十二集团军副司令。”

两个集团军副司令的头衔，鬼都知道如果不兼任原职务，就是明升暗降。

恢复一个师编制就打发了？

没有钱？川军也不要的你的军械，就拿这点东西搪塞狙击四个师团，三战三捷的战功？

会战没有结束，贺国光努力让自己不想这些不痛快的事情，装作没有听见。

“你没权利调动第十集团军或者三十二集团军协助川军西线作战？”

“委座说，必要时我可以向他申请！”

这就是屁话，贺国光觉得自己白高兴了。

陈诚觉得自己下飞机承诺中央军帮忙不能言而无信。

“我可以联络一下九战区，让薛伯陵的部队配合！”

三战区司令是顾祝同，他跟何应钦走到太近，陈诚不想为了川军和浙赣战役这点破事去激化自己和何应钦的矛盾。

再说三战区的军官，未必他能调的动，土木系打进三战区的几枚棋子都控制不住局面。

“陈部长，现在的九战区司令，不是当初的薛伯陵，你以为你举荐他担任九战区司令，他就会感谢你，记挂你的人情，派兵协助你?我告诉你，不会，他脑子里只有九战区的利益，军委会不愿意跟日本人血拼，他每次提交伤亡报告，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他决不可能用在三战区的战事上！除非像这场战役初期，委座亲自给他下达命令。”

这次会战，贺国光不是没见过薛伯陵，他以为凭借四川缴共时候的关系，凭借他帮缴共大军筹措后勤物资，整补兵员，凭借鲁南战役他从中协调川军的苦劳，薛岳会给他一些面子。

结果是不会。

“不可能吧？我这就去给薛伯陵发电报！”

陈诚好歹是委座的左膀右臂，他不相信薛岳会驳了自己的面子，九战区司令还是自己让出来的，薛岳不会这么虎吧？他要拒绝了自己，以后谁还敢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