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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长安解尸语

作者:寒流大侠 | 分类: | 字数:55.4万

第5章 义宁坊预言家

书名:我在长安解尸语 作者:寒流大侠 字数:3684 更新时间:2024-10-23 03:53:17

第5章义宁坊预言家

对面,崔佑正含笑敛目,静听周围人汇报。

“苦主是个义宁坊的屠户,姓贺,身长8尺,体壮貌端,第一死亡地点是自己家中,死时上半身赤裸,被人从正面手持利器捅破心脏致死,看伤口很不规则,不像是匕首刀剑之类的常见凶器,且凶器在案发当场并未找到。”

“地上的血迹显示,苦主被刺身亡后被拖拽了3、4尺,推测凶手可能是个力气较小的男子,或者是女子,可能想将苦主拖出门去弃尸,无奈没有拖动。”

“根据马仵作的推测,苦主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上元节当夜三更十分,因为上元节当晚并无宵禁,因此凶手未必来自本坊。”

“这个屠户没有老婆孩子,也没有姘头,是个三十好几的光棍,一个卖猪肉的自己却吃素,为人特别和善客气,从不敢得罪人,称肉时从不缺斤少两,有时候还多饶别人二两肉,偶尔还给邻里送些杂碎,坊中邻居说他是个人见人夸的老好人,惨遭横死,恐怕是杀生造孽太多的缘故。”

“第一个发现苦主尸体的是几个街坊妇人,她们结伴一大早一起去买猪肉,见门开着,几个人一瞧,吓的又哭又叫,没敢进去,现场很快就被‘里长’保护起来了。”

“上元节当晚,热闹喧嚷,爆竹、礼花一声盖过一声,据周围邻居反映,并未听到呼救声和打杀声,也没在大街上见过奇怪的人。”

崔佑凝神静听大理寺少卿、不良帅、司直等下属的汇报,一言不发,只抄着手,垂着眼睫,一派清雅高华,仿佛耳畔不是血案,而是弦歌雅乐。

小轩轩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哝了一句:“瞧瞧瞧瞧,像不像一群拂秣狗儿围着一只波斯猫。”

一眼看去,中间的傲娇,周围的跪舔,确实很像。

徐胜男不自觉的掩口轻笑,袖子刚举到唇边才发觉太过女气,连忙心虚的清了清嗓子,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看了过来。

不好!上课说话被先生逮住了。

崔佑提高了声音,冲这边问道:“长卿有何高见?”

全场安静,目光一齐射向她,对面几个科班出身的同僚,有不耐烦的,有不屑一顾的,更多的则是等着看笑话的。

小轩轩瞬间变身王定国,硬气的想替她回答,他刚要开口,就被徐胜男制止了。

脑袋陡然一片空白,她只得讷讷的答道:“回禀崔寺卿,因坐的有些远,我没大听清楚……”话音未落,对面已经响起一声响亮的嗤笑。

崔佑则微微蹙眉。

面对满堂质疑,她强自按捺紧张,声音微颤,接着道:“不过……我想请教各位僚友,谁杀过鸡?”对于她这个与本案毫无关系的问题,在座的列位果然一片哗然。

她继续道:“我有幸目睹过厨房大娘杀鸡,先扯住脖子利落一刀,再牢牢抓住鸡头任其扑腾流血,待活鸡浑身上下的血流光了,死透了,再烫皮拔毛,那个场面,我一辈子忘不掉,相当的血腥,残忍。”

果然,奉行君子远庖厨的大老爷们,纷纷发出了不适的咳嗽声。

吴少卿打断道:“徐寺正莫要拐弯抹角,还是有话直说吧。”

“杀鸡尚且如此,杀猪呢?更需要超乎常人的力气、残酷和果断,乡下土话说道:‘杀猪的站门口,柴狗子绕着走’,就是这个道理,试问,一个杀气这么重,胆子这么大的屠夫,却被街坊邻居说他因为胆小,不敢得罪人。不矛盾吗?且就算这个屠夫,是一个在道德上无可指摘的好人,也很难讨所有人喜欢,因为坏人会讨厌他嫉妒他,可他,竟然做到让街坊邻居人人夸赞。以我的判断,此人很有可能在掩饰什么,他的过往经历值得深挖。”

众人议论纷纷,崔佑静了半晌,抚掌赞道:“长卿身在官宦世家,却有如此贴近民生的洞察,实在是可惊可叹。然,断案,不可只凭洞察与猜想,这样,明天,你与我去义宁坊,一道走访调查。”

这一下,徐胜男成了众矢之的。

对面所有‘实力派’的同僚都看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而身边的‘混日子派’,都默默的离她远了一尺。

只有小轩轩一人一如既往,在她耳边嗔怪道:“卿卿,你说这么多,这烫手山芋不给你给谁?这个案子可是跟上面立了军令状的,三日之内破不了,你就得跟这小子一起倒霉,那帮没根基的,上赶着巴结正常,咱们哪,犯不着!”

她心中虽感激小轩轩苦口婆心,但也只能冲他默默苦笑。

这个道理她并非不懂,可她必须站在亮处,站在显而易见的位置,才能被杀她父亲的凶手看见。

才有机会再次接近逼死她父亲的真相。

徐胜男,15年少女生涯,第一次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在大理寺睡了一宿。

她暗叹:这人呐,都一样。

白天各个道貌岸然,风流倜傥,严肃高冷的同僚们,晚上睡着了,照样打嗝放屁,磨牙梦话,鼾声震天。

居然,还有梦游的。

睡过大通铺的都知道,睡觉这事儿,也是劣币驱逐良币,睡相最差的往往睡得最好,睡相最好的,基本上一宿别想睡。

第二日,唯二顶着黑眼圈的就是她徐胜男和大理寺卿崔佑。

这不,吴少卿睡得就挺好,他一脸神清气爽,刚起床便凑到崔佑跟前,拍上风马屁:“崔寺卿,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咱们大理寺不妨把后面几间空房整理出来,放几张塌。以后案子办的晚了,大家就睡在这儿,既提高办公效率,又增进同僚感情,还能彰显我大唐群策群力的大国风范。”

崔佑脸色苍白,微微侧头,避开吴少卿腌了一宿口腔细菌的口气,顶着黑眼圈,忍着起床气,冷冷扫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回道:“这个再议吧……倒是吴少卿,夜间梦游是病,最好请个大夫瞧瞧。”

徐胜男看了小轩轩一眼,见他也都瞧见了,俩人连忙转身,假装没看见,挤眉弄眼,无声大笑,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如果你问徐胜男,单独跟上司出门公干是怎样一种体验?

她会告诉你两个字:尴尬,四个字:没话找话。

一路上,她都在严格奉行这四个字,变着法的跟崔佑套话,这不但是她来大理寺的目标,也是她身为下属的责任。

总不能让这个只会微笑的崔美男主动寻找话题吧。

“崔寺卿,两位少卿今儿不跟咱们去?”她试探。

“不去!”

“崔寺卿,咱们最近还有什么比较棘手的案子吗?”

“这件最棘手!”

“那咱们这会儿是先去案发地义宁坊?还是苦主停放的义庄?”

“都不去?”

“那咱们这是去?”

“去一个能让你说不出话的地方。”崔佑白了她一眼,她立刻乖乖闭上了嘴。

她也不想尬聊的好嘛?

哪有崔佑这种聊天方式啊,人家聊天都像踢蹴鞠,有来有往。

和崔佑聊天,则更像审讯,一问一答,惜字如金。

没一会儿,徐胜男就发现,崔佑诚不欺我,他找的这地方,不但让人说不出话,还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崔寺卿找的是一家早餐店。

掌柜的是对老夫妇,手脚麻利,话少活好,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杂汤端上桌,徐胜男立刻食指大动,端起大碗,埋头忍烫吸溜一口,羊肉鲜嫩,羊杂爽滑,加了胡椒、茱萸和紫苏叶,雪白的羊汤顺着喉咙滚下去,落到肚里,全身都暖和起来。

“这……也太好吃了吧!”徐胜男嚼着焦脆的胡饼子,含糊不清的,发自肺腑的称赞着。

崔佑看她一眼,这才第一次由衷的笑了,眉眼弯弯的格外好看,氤氲着羊汤的蒸汽,竟然露出一丝人间烟火的暖,瞧着分外不真实。

叫她看的有些愣。

“好吃就好,我还道长卿会嫌弃这些街边小吃呢。”就见他长指掰开胡饼子,掰成小块丢进羊汤,大快朵颐。

这么个谪仙似的人儿,吃起街边摊竟也如此合适,只让人觉得不羁潇洒。

“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黑狗,剑术尚可,往后查案子,他也一起。”崔佑很自然的指了指身边的男子。

彼时,她正捧着碗痛饮,从粗陶水纹海碗中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眼崔寺卿口中的黑狗,只见这少年郎面目俊朗,浓眉入鬓,直鼻阔口,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看着很是豪爽。

“徐寺正胃口真好!”黑狗拱拱手,发出奇怪的赞叹。

见自己被点了名,她连忙后知后觉的放下碗,白玉般纤长的手指被汤碗烫的通红,略略反应了一下,行了个拱手礼:“少侠客气了,敢问怎么称呼少侠?”

“我姓黑,名苟,行那苟且之事的苟。不是汪汪叫的狗,不过,徐寺正可以叫我黑狗,二黑,小黑,或者黑黑。”少年爽朗一笑,露出18颗白森森的牙齿,嘴巴都快裂到耳朵根儿了,过分热情又血盆大口的样子,像是要吃小孩似的。

不像黑狗,倒像色狼,还是‘嗷呜嗷呜’话很多的那种。

徐胜男面带敬畏,笑的有点勉强,连连点头,再次拱手见礼,口称“小黑”,崔佑在一旁冷眼看着,也不由得微觉好笑。

三人吃罢早餐,立刻乘马车直奔义宁坊,至坊门口,三人下马车徐行。

不到一盏茶十分,便见前方一群小童围着一个身着五彩羽纱的老妪,纸白面孔上搓着两团殷红如血的胭脂。

一袭轻薄纱衣繁复考究,色泽却暗哑陈腐,活似棺材里挖出来的。

大冬天穿夏袍,一头银发却作少女妆容。

说不出的突兀诡异。

“这女子好生奇怪……”徐胜男心脏突突狂跳,泛起嘀咕。

“哦,她呀!叫狂四娘,能预言未来,知天命生死,她哥哥也不得了……”小黑一边嚼着薄荷叶一边说。

“妖言惑众!”崔佑面上微露不屑,眸光却不自主的瞥向狂四娘。

话音未落,只见那狂四娘拨开身边众孩童,急奔到三人面前。

搂着臂膀做出瑟瑟发抖的样子,扯开破锣般的嗓子,孩子似的猛拍手掌,‘叽叽咯咯’边跳边笑。

一个老妪嗓音沙哑却故作童音稚稚,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只听她指着崔佑和徐胜男,捏着嗓子尖笑道:“一个笑面虎,一个美娇娘,一个住着亡魂宅子鬼压床,一个戴着死人面具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