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满月，银色的球体照亮夜晚，鹅黄色的光辉洒进窗台。夜很静，时间仿佛放慢了脚步，柔风带着沁人心脾的泥土芳香。

四柱床稳稳地摆在木质地板上，倾斜的月光洒在上面，一张安详的睡脸。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睡的很沉，嘴角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显得毫无防备。

又过去一个小时，他终于翻动了身子，薄被压在身下，窗外的云层散去，更加光亮的月光映在脸上，波动了他的神经。

“唔……”

他轻吟了一声，鼻孔微微收缩下，眼皮轻轻震颤，他翻转身子从床的一头翻到了另一头，驱散了困意。

摊开的手臂摊向柔软的床单，他随意摸了一番，然后伸向更远的位置，除了空气外什么也没摸到。

好像和期待的有点不一样，他皱起了眉头，努力从睡梦中抽离开。

“伊夫……”

记忆还停留在他和伊夫度过的浪漫时刻，伊夫向他提出了欢|欲的邀请，也是他所期待的，对于伴侣来说，他总是觉得要不完。

手臂在床单上滑动，他几乎把整张床都摸了个遍，神智也在过程中慢慢回归了。

“伊……伊夫？”

他叫着对方的名字，撑起困顿的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家里的水晶吊灯，也不是红色天鹅绒窗帘，而是烛影晃动，鲜红的烛泪长长地垂挂在烛台的支架上。

视野更清晰了，他仔细辨别起来，屋子比原先的小了一倍，墙板和家具都是有些年头了。雷德马上坐起来，这里不是伊夫的宅子了，更像是某个郊外的小居所。

怎么回事？

他按压着头皮，头脑里乱糟糟的，但并不会觉得难受。他回想起睡着前的记忆，他们共饮了红酒以做庆祝，他是一饮而尽，而伊夫好像没有喝下去，然后困意就席卷而来……

只记得他们一起倒在了床上，之后就不知道了。

睡饱了的感觉非常舒服，自从过上血族的日子后，雷德的时差就会很混乱，夜晚要保持清醒，可白天还常常失眠，难得能睡的满足了。

不出意外的话，雷德猜是红酒动了手脚。他坐起来，并不慌乱，因为在酒里下药的人应该就是伊夫本人了。虽然还搞不清原因，但他相信伊夫是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一阵过堂风吹过，他看向窗外，这里果然是在郊外，窗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不远地方是一个池塘，不像是很久没有人住居的样子，杂草都被清理过，池塘的水面轻轻波动，是鱼在游动。

他摸索着四周的墙壁，没有找到电灯开关，举着烛台向门外走去。

房间外是空旷的餐厅，5同样是点着蜡烛，长方形的橡木桌上摆放着陶瓷盘子，还有刚用过餐后尚未收拾的餐具。瓷盘上还有一点点血迹，刀叉整齐码放，一块方巾放在旁边。雷德看出来是伊夫刚用过餐，他每次吃完牛排就会将刀叉摆回原处，用方巾擦嘴。

出了餐厅，他踩上地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这高低不平的木板在欢迎他的到来。微微晃动的蜡烛为墙角上的蜘蛛网添加了光辉。

站在大门口远远看去，庭院里是修剪整齐的植被，一张双人摇椅就摆在台阶下，惬意地摇曳着，有人已经占去了半边的位置，熟悉又迷人的黑发浸在夜色中。摇椅轻响着，被周围不知名的虫叫声盖过，与夜晚融为一体。

摇椅的旁边是一张漂流木咖啡桌，在咖啡桌上放了一只花瓶，里面插满了鲜花，由于血族是黑暗系生物，他们总是照顾不好这些花卉生灵，鲜花在吸血鬼当中可是奢侈品了，今日却毫不吝啬地插|满了整个花瓶。

每一节台阶都随着雷德的脚步低吟，摇椅上的人却不为所动，安安静静。

雷德绕到他的身边，在有意留出的位置上坐下去。

面前是池塘的美景，水中月亮的倒影随着水纹律动，就像他的心情一样。雷德预感着伊夫是有意安排他过来的。

“真是抱歉了，我给你的酒里下了药，让你暂时睡个好觉。我向撒旦保证不会有下次了。”伊夫侧过头，眉毛微微下榻，是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

“我也知道下药的事情绝非光彩，主要你这家伙警惕性太高，不采取点小手段的话，你一定会让我的准备前功尽弃的。当然，我可不是怪你平时的警惕性高。”

伊夫说着，主动凑近雷德，拉近彼此的距离，他是真为自己之前的举动感到歉意，动作也格外温柔起来，他靠向雷德肩膀，枕在他的肩头上。伊夫虽然很热衷于调情，但总是恶趣味多一点，像现在这样温顺中带点撒娇的举动确实很少见。

他抬起眼皮，见雷德没有责怪的意思，满意地笑起来，继续介绍道：“我们是在血之帝国的边缘区域，这里没有被纳入管辖范围，四面有山有河环绕不易被发现，也不易被外界打扰，但风景和环境可是超一流的！我刚才随便逛了逛，马上就爱上了这里。另外气候很好，基本不用担心恶劣天气的影响。”

伊夫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还指了指仓库的位置，“那间小棚子里有两台发电机，院子里和屋顶上还有几台太阳能的设备，只是我不会操作那些该死的机器，一摞摞说明书简直挑战我的耐心底线了。在点起蜡烛之后，我倒觉得情调反而更好了，烛光和美景仿佛穿越到了上个世纪，非常适合怀旧又复古的吸血鬼。”

“当我决定要买下的时候，我那位朋友可是纠结了好久，直到我在合约后面又添了一个零，他的情绪才回暖过来。”

伊夫一口气说完了关于房子的描述，还有他买下这里的决心，雷德默默听着，他很喜欢聆听伊夫的描述，总是生动传情。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太不明白，伊夫看上的房子为什么要把他迷晕了带过来，到底是不想让他知道什么？

是价格吗？伊夫乱花钱的时候从来都是尼尔第一个崩溃的。

是要获得他的认同吗？雷德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伊夫情调和品味的高度。

那是……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伊夫突然问着他。

雷德点点头。

“和你的终极目标有相似的地方吗？”他继续问着。

终极目标？雷德的脖子僵了下，一时间有点懵了。伊夫买下花园，难道是和他有关系？

“咳咳——”伊夫轻咳着，有意拉长音，当他准备说明的时候又有点吞吞吐吐，像是不好意思了。

“是因为我吗？”雷德继续懵着。

伊夫快速白了他一眼，嘴里念叨着：“喂，平时不是挺机敏嘛，怎么关键时刻变成蜡像人了……”他躲开雷德诧异的视线，有意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忘了是谁说的，他说在少年的时候有个愿望，等到年纪大了之后，退出猎魔人的行列，隐居乡下，安度余生。”

“……”

伊夫有些别扭的说完后，雷德的表情也由诧异变成了吃惊，然后，又渐渐眯起眼睛，嘴角也随着伊夫不好意思的神色变得上扬，视线紧紧地黏腻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亲吻着他。

“是我说的。”雷德承认了，他一改正八经的样子，有些戏谑地继续补充着。

“不止如此吧，我记得我还说过，在隐居之前娶个妻子，一起幸福的度过余生。你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忘了吧。”

伊夫当然明白他那意味不明的暧昧神情，故意嫌弃地哼了声，紧接着就感到后背上的温暖，是雷德拥了上来，从背后紧紧地拥住了伊夫。

他咬着伊夫的耳朵，吻着他的耳廓，轻声细语：“在我心中已经没有了娶妻的概念，能和伴侣一起度过余生才是最重要的。”

“对吸血鬼来说几十年不算长，对我来说就是一生，我死而无憾……”

“笨蛋。”伊夫轻骂了句，“死亡那是好几十年后的事情，还早的很呢！”他搂住雷德手臂，“作为一只吸血鬼来说，我现在做的事情太像人类电影里的桥段了，但当我买下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他闭上眼睛，宣布着，月亮作为了见证人，所有生灵都是他的旁观者。

“雷德，等你需要退休的时候，我们就住在这里，一起度过余生，只有你——和——我。”

吸血鬼和人类的生命长度是不同的，一生一世对他们来说是无法完成的宿命，但当一只吸血鬼能为人类伴侣做到他的一生一世，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感情了。

“我……”

雷德有生以来第一次竟有了眼眶湿润的感觉，一股巨大的情绪在往外涌。

他不知道感情这东西同性和异性之间是否会有差异，他只知道在浓烈的情感中，发自内心有着一个念头。

“伊夫……”

“我承诺，一生只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