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这一刻，李诚深深地感受到了，因为一眼看下去，那“心灵深渊”就像一只眼睛一样。

不是别人的眼，而是自己的眼。

映照自己，映照自己的心。

一切烦恼、欲望，一切杂念、恶念，都会被深渊引动出来，让他一时间都险些心神失守，还是靠功德金榜守护心灵，才保持住本心。

“这玩意儿，一般人看一眼，怕是就完蛋了吧？”

心灵深渊的影响，不是低级的蛊惑，而是释放人心内部的阴暗：李诚在一瞬间被引出了很多平时一闪而过的杂念，比如当初灵儿拜师时，随口说过的“暖床”，以及实力提升之后，可以想象到的各种为所欲为，甚至包括因为“姻缘线”的缘故，而对雪国女帝所产生的邪恶想法。

这些东西，正常人都会偶尔生出来，但很快就会抛开。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不会被这些杂念支配，有自己的想法和行事准则，能做清醒的自己。

然而心灵深渊，却可以引动这些杂念，甚至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杂念，哪些是正常想法。如此一来，就算是再正常的人，怕是也会入魔，陷入深渊万劫不复。

“真邪门，不过，这东西的本质究竟是什么？”李诚心里想着，施展“一气化三清”分出一道化身，操控着跳了进去。

是的，跳了进去。

心灵深渊，是深渊，无底，不会把人摔死。

只会让人无限下坠，直到完全“堕入”深渊。

但李诚可以守住心神，又有破虚之眼，完全可以进入深渊，一窥其本质。

分身下落，很快跌入深渊之中。

期间有温柔乡，有修罗场，还有无间地狱，各种能想到的地方，都一一浮现，但又好似没有出现过一样，因为动的不是风，不是树，而是人心。

心灵深渊，是人心的深渊。

“真难得，多少年了，终于有个人，没有迷失在这里。”突然，一个邪气凌然的声音响了起来。

转头一看，是一个跟阴十九有七分相似的男子。

“阴长生？”李诚试着问。

“是，也不是，我只是他留在这心灵深渊里的一道投影，为的是告诉世人，他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的一件事。”那人说。

闻言，李诚立刻问：“什么事？”

阴长生临死前才看到，专门留投影告知世人的事情，怕是非同小可。

“此事不可听，不可言，甚至不可知，只有能抵挡住心灵深渊侵蚀之人，才可从这里看到。”阴长生投影说着，周围景色一变，变成了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是一个有着三个夹层的“天地”。

轻而清的那一层，悬浮上方，其中有一片五光十色之地，正在坠落。

重而浊的那一层，山川海洋，似乎分为了“八大洲”。

而更往下，有一层远比天地巨大，漆黑如墨的“阴虚”，正在缓缓上升，似乎要包裹天地，将其同化成跟自己一样的地方。

“这是什么？”李诚询问。

“这是‘云霄仙洲’在坠落凡尘，以及古往今来死者负面情绪汇聚而成的‘阴间’，在侵蚀大地！”阴长生投影说：“这会造成道尊陨落，人间鬼怪肆虐，生灵涂炭，乃至万灵灭亡！”

说着，画面一闪，出现在了一个百倍大于瑞京的皇城之内。

其城门上，写着大大的“天唐”二字，那是传说中支配神洲的，大唐的都城。

只是，城门却破败不堪。

寺庙之中，一尊带着怨恨和煞气的佛陀，口念邪异佛经，让无数人化作恶鬼，肆虐皇城。还有一尊尸解石化的道人，以凶气笼罩皇城，最后一拳打穿了大半个唐都。

然后画面一闪，破旧的皇城，僵尸登上皇位，指挥妖魔大臣们捕捉活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袍书生路过，亚圣级别的文气散发出来，却夹杂着凶神级别的怨气，根本不是活人，而是鬼怪！

“这是，老陈？”李诚不由得一愣。

“你认识他？可惜，堂堂亚圣，未来却化作了凶神恶鬼！”阴长生投影说：“这是我生前看到的，繁华天唐的未来，若是你有能力，一定要阻止那些凶神诞生，否则天唐一灭，神洲就没有未来了！”

此话一出，李诚的脸色，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这应该是一段预言。

早几千年看到了未来，未卜先知，极为牛叉，推演的也准确，连老陈化作“愤世书生”游荡天唐的事情都算了出来。

但是，为什么不早说？

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天唐都覆灭上千年，甚至几千年了，再说这些有个毛用？

还阻止凶神诞生，老陈不光变成凶神，都吸收“天弃道人”分身二次进化了好吧？

“那个啥，我能说您老预言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并且过去很多年了吗？”李诚说：“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天唐已经覆灭，遍地妖魔鬼怪，民不聊生。”

阴长生闻言一愣，接着问：“如今，是什么年代？”

“瑞武……二十七年？”李诚试着说。

阴长生一脸的茫然。

“难道说，一直到大劫降临，天唐覆灭，我竟然还没有把自己的预言传出去？那我看到那一角未来又有什么意义？我布置那么多后手，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仿佛难以接受，他直接崩溃了。

李诚的分身也被炸回了本体。

“阴间在侵蚀人间，云霄仙洲在坠落，这是两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问题来了，那究竟是正在发生，还是早已发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陈年往事？”李诚站在地穴旁边，有些无语的想。

那阴长生也是牛逼，预言都过期了，还没给传播出去。

至于云霄仙洲坠落的事情，怕是很可能已经发生，因为曾经的道门圣地，早已没了。

阴阳两界重叠的事情，也不好说。

老实讲，这个世界的鬼怪实在有点太多了，亡者但凡有点执念形成了鬼，就无处可去。

“不管了，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现在关心那些做什么？”李诚心里想着，看向了琅琊地穴中的那些鬼怪，特别是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