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威军临时大本营中，东门的了望台上，两名披甲持戟的士兵正一丝不苟看望着远方，无时无刻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当然，这只是表面看上来如此。

“唉，真倒霉，今天的战斗已经够累了，之后没得休息不说，大晚上还要被安排守夜。”

一名尖耳猴腮的兵卒低声嘀咕着，虽然他此刻看上去是目视前方，但实际上他的注意力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你就知足吧，如果你不在这里守夜，就意味着你正待在伤兵营，又或者......”

“我呸，收起你的乌鸦嘴。”

“嘿嘿，开玩笑，开玩笑啦。”

另一名兵卒嘿嘿一笑，露出他缺了几颗牙齿的嘴巴，漏风的话语中透露着几分促狭。

被调笑的士兵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懒得回话。

过了一会儿，可能实在感到无聊，那名缺了几颗牙齿的兵卒忍不住再次开口道：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的守夜任务其实很轻松啦，天色如此昏暗，那些反贼如果脑子没毛病的话应该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发动攻击。”

“你又知道？”

缺了牙齿的兵卒闻言得意一笑，张嘴卖弄道：

“很简单，你看外面乌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在这个时候行军怕不迷路么，安啦，安啦，待时辰再晚一点......”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

尖耳猴腮兵卒突然高声打断同伴的话语，霍然伸手指向远方，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被打断，缺了牙齿的兵卒不悦地撇了撇嘴，将视线投向队友所指的位置，旋即身体一僵。

“......呃，好像是人，密密麻麻的人......”

“你真的是个乌鸦嘴，快，赶快示警。”

“哦，哦。”

顾不得反驳同伴的话，缺了牙齿的兵卒手忙脚乱地拿起挂在腰间的号角，正准备放到嘴边吹响，可这时候站在他的同伴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号角。

“你干什么？”

缺了牙齿的兵卒此时那能淡定下来，马上一脸焦急地咆哮道。

反观那名首先发现人群的尖耳猴腮兵卒脸色开始镇定下来，探出身体运足目力尽量向远处张望，同时口中不确定地说道：

“先等一下，你看那些人衣服，像不像我们自己人，今晚我们神威军有出动什么部队吗？”

“什么？我看看。”

缺了牙齿的兵卒闻言学着同伴那般探出身子，果然看见前方影影卓卓的人群身上隐约穿着布甲，手上擎着长枪、长戟，黄巾反贼可不可能有这身装备。

“看起来的确像是我们的部队，但早些时候并没有任何一名兵卒经东门走出去啊，我也没听说过神威军今晚有哪个营的兄弟出任务。”

缺了牙齿的兵卒满脸疑惑地说道。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陷阵营离开军营的时候没有经东门方向，而且他们执行的是秘密任务，所以东门这两名士兵并不知情。

“可能是白天出去执行任务的哪支部队现在才回营吧，等他们走近一点我们去询问一下。”

尖耳猴腮兵卒迟疑道。

“嗯。”

两人做好决定，镇定下来之余依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双双紧盯着前方逐渐接近的人群。

但不知道为何，随着前方影影卓卓的人影接近，一股不安感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两人心头。

不对劲！

这班人不对劲！

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

他们太安静了。

这么多人在走路，可除了“沙沙沙”的脚步声之外，队伍中一点交谈声都没有，根本不像是即将回营的部队应有的样子。

“来者止步，你们是哪个营的兄弟？”

两人骇然地对望了一眼，尖耳猴腮兵卒忍不住高声道。

可他的叫声犹如石沉大海，正在接近军营的一众黑影没有任何人回话，由始自终只传来脚步摩擦地面的诡异“沙沙沙”声。

“停下，快停下，再不停下我就要示警了。”

尖耳猴腮兵卒紧张地捏住手中的号角，作势就要放到嘴边。

“大牛，咱......咱们还是赶快示警吧。”

一道颤抖的声音在身旁传出，不知道是否因为紧张，缺了牙齿的兵卒说话越加漏风了。

“怎么了？”

尖耳猴腮兵卒闻言转过头去，看见同伴脸色一片惨白。

“因为......前面......前面的不是人。”

“什么？”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瞬间在神威营的上空响起。

......

......

裂盆谷中，将时间倒退到陷阵营的两支队伍在相遇之时。

在公孙胜三人正在讨论一众兵卒接下去该何去何从的时候，杜晨的注意力却根本没有在他们身上。

因为他在抬头望天，所有注意力和感知全部集中在上空。

不知不觉间，这天，变了！

在他的眼中，一直在翻滚不休不断膨胀的“乌云”似乎壮大到某个极限，终于停止了下来，直到此时它的覆盖面积比之刚才大了数倍有余，称得上是遮天蔽日。

下一刻，停止壮大的“乌云”开始疯狂地无序涌动，紧接着一道道幽魂似的黑影不断从“乌云”中分离而出，只见黑影拥有骇人而模糊的五官，甫一出现或是静静漂浮或是漫天飞舞，就像是有意识一样。

那景象端是恐怖诡异到极致。

仿似阿鼻地狱中的恶鬼突然降临到人间。

可惜此处场中只有杜晨能看见。

俄而，漫天的黑影似乎接受到什么指令，纷纷停下动作，张开不知道是否能称之为嘴巴的物体，对准下方作无声嘶吼状，短暂的一顿后瞬间如排山倒海般朝着下方的众人汹涌而去。

黑影的飞行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杜晨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穿透”了包括自己在内场中所有兵卒的身体。

与此同时，身处场中不知发生何事的兵卒们忽然感到身心一寒，宛若被阴风拂过身体，不由得齐齐打了一个冷颤，有神经大条的兵卒还嘀咕着大热天哪来的“阴风”。

他们肉眼“看不见”这漫天黑影，更遑论去闪避，而相应的他们被黑影“穿透”的感受也没有身为念能者的杜晨来得深。

......害怕，恐惧，绝望......

这便是杜晨被漫天黑影“穿透”身体时，心头所涌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