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殷殷语气轻松地耸耸肩，甚至悠闲在转移上转了一个圈，“傅狗的心思你别猜，反正也猜不中。”

男人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

“殷殷，你最好注意的措辞。”

殷大小姐闻若未闻，剥开糖纸往嘴里塞了颗糖。拿舌尖搅动着糖，殷大小姐烦躁的心情终于好点。

“傅狗，这家的糖不好吃，下次换一家。”

傅慎承睨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这是简森在客爻买的，你扬言会喜欢一辈子的甜点斋。”

“……”殷殷顿时不说话了，含糊其辞，“这样啊，我仔细尝了尝，还不错其实……”

屏幕上的数字突然跳动了几下，殷殷立马转移注意力，欲盖弥彰解释道，“好了，你别说话了，我要继续研究了。”

“为了帮你追人，我都没睡美容觉，黑眼圈遮都遮不住。”殷大小姐念叨着，越说越气。

男人没搭理她，满含担心的眸子落在病房内的床上——小叶子又再咳了。

静谧的夜越来越浓稠，男人本想陪着美人，结果还没十一点，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留在电脑前的殷殷勤勤恳恳盯着数据，又去翻了翻书籍，心里有了底，暂时确定几个方案。困得要死，却还是任怨任劳爬去药品区备药。

走廊上感应灯在殷大小姐离开后不久，缓缓熄灭。

病房内，溢出喉咙的咳意把美人折腾醒了。

“咳咳咳咳……”

眼角有生理泪水沁出，鹿蓁久违感受到撕心裂肺的咳嗽。

安静至过分的病房内，鹿蓁的咳嗽声愈显突兀。

这几天几乎都是在国外的作息时间，鹿蓁适才刚刚睡了一觉，现在再想逃进梦里躲清闲，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咳咳——”

真是造孽啊……鹿蓁想着，几乎可以预见又是不眠之夜。

她胸脯微微喘气，空调呼呼吹着，还是不可避免地捂了一身的汗。

有点想洗澡。鹿蓁感受黏糊糊的身体，下意识蹙眉。

她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仅仅抬起食指就几乎要去她所有的力气。

算了吧。别折腾了。

鹿蓁想着，闭了闭眼。

许是寂静的夜最能引发人类的思考。百无聊赖的鹿蓁无意下，舌头轻轻舔了舔口腔内壁。柔软的触感传递给大脑，美人整个人一僵。

她又想起了前天那枚轻浮的吻。

“腾——”

美人控制不住地脸又又红了。

该死！

她老是想着这个干嘛！

真是，一定是因为傅慎承再次刷新了下线。对！没错，以前知道傅慎承不要脸，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要脸。

傅狗！

竟然敢用亲了那么多小妖精的嘴亲她！还不经过她同意！笑死，这么饥渴是不是一头猪在面前也会凑上去……

美人不能对着本人破口怒骂，只好在心里不断谴责他的行为。

等等，

鹿蓁的脸突然黑了。她刚才，是不是把自己给骂进去了？

“咳咳！——”

美人气急，又开始咳嗽。

老旧的窗户收纳了远处的夜幕，不少星星的光越来越亮。它们正用温和的目光注视人间百态，却从不发表看法。

鹿蓁稍稍一侧头，就能看见它们一下又一下闪着光。

不可避免的，她又想起还在秦家医院时，那个奇怪的夜晚，和那三颗奇怪的星星。

美人微微咬住下唇，再次抬眸把目光放在星星上。

一如已经过去了的千万亿年的光年，它们尽职尽责恪守自己岗位，每天东升西落，静静诞生，慢慢闪耀，最后消陨在宇宙里，从未有怨言。

总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鹿蓁有些不确定那天她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不定，只是做梦呢……美人如是想到。

也可能是因为疼痛难忍，大脑指挥视网膜给自己制造了一场幻觉。鹿蓁在心里补充道。

可，她又不确定那颗调皮的星星到底是不是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思维陷入胡同。

当事情发生时，大脑和身体确确实实存在着、运行着。一切的一切，触感和五官带来的感受如此真实，你会坚定相信自己正在经历“真实”。

可当这件事成为回忆，当事人就开始不确定了。

很奇怪，不是吗？

鹿蓁陷入迷惘。

纷杂的思绪起起伏伏，轻飘的意识浮浮沉沉。很快，又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并把其他问题都给挤了下去。

哪哪都难受不已的鹿蓁不得不正视横亘在自己脑海里的这句话——

“那你现在经历的，是真实吗？”

不知道……头好痛，胸口好闷，又要咳嗽了，

“咳咳咳，咳咳——”

好不容易等这阵咳意过去了，美人终于有力气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鹿蓁啊鹿蓁，你怎么也开始思考这些哲学问题了呢？

不管是不是真实，爸爸妈妈真的都不在了啊。鹿氏也确实被养不熟的狼夺走了啊。你在，犹豫了么？

不可以！不可以……

美人把脸埋在被子里，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妈，妈妈，爸爸……别走……”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渐渐变亮了，东方有抹白肚皮。

急赶慢赶回来的男人，俯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珠。

宽大的手掌落在她柔顺头发上，安抚性拍了拍她。

美人似有所感，亲昵伸长脖子，蹭了蹭他宽厚的手掌。

男人浑身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又拍了拍她的背。

又细心为她掖好被角，男人直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轻轻出了门。

候在门外的于山有苦说不清。

啊啊！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本来要直接从公司去婚礼现场的，您衣服、妆都没弄呢！

车子都上高速了，您非要拐过来一趟！求的什么哦！就为了这三分钟不到的相处！？

可这番吐槽万万不能说出口的。于助理也只能在心里念叨，转头想起他又双叒叕没能陪儿子过生日……

强颜欢笑，生活不易。

好在傅慎承没有提出更任性的要求。

于山连忙跟着男人进了车，出发市郊的大翡翠湾。

大翡翠湾，位于芒城唯一大江景江的上流区域。因其距河不远处拥有的一大片草地而闻名。

选择在这里举办婚礼是傅老夫人的意思。据说参考了某某风水大师的建议。傅慎承对这些并不在意。

东方破晓，大江东去，哗哗的水花四溅，听得人激情澎湃。

立在会场的天台上，傅慎承一身白色西装，神情淡漠地看着涛涛江水。

晨曦的光还未完全消失，就这么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深邃轮廓。

顾舒瑶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这么一束挺拔身影，心跳加速。

她不禁红了脸，小心提起冗长的裙摆，疾步走上前去。

“慎承，你怎么在这儿？”

男人分给她一抹淡漠的眼神，随即又转过头去看江景。对她的话闻若未闻。

顾舒瑶不禁紧紧咬住下唇。但她很快振作起来，继而扬起笑脸：“外面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说着，她就要挽他的胳膊。

却被男人无情抽出手：“在人后离我远点。”

“什…什么？”

顾舒瑶一愣，小脸惨白惨白，足以和身上的白色婚服媲美。

“慎承……大喜的日子，你在说什么呢？”顾舒瑶努力平静心情，再次伸手，“是不是太高兴了？”

“瞧你说话都词不达意了！”今天这场几乎全芒城都瞩目的婚礼的女主角，试图在为她和男主角找台阶走，“快走吧，已经有宾客入场了。”

男人再次避开她的手，率先往门走去。

留下新娘子呆滞在原地，任由江风吹起自己白色的头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