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整，正式开庭。

庭审人员陆陆续续到场，旁听席上人也落座，华大学生的代表来了不少。

虞芳华坐在第一排，脸色很担忧，身板却挺得很直，粗糙的手指都交缠在一起，认真地盯着前面。

周围的学生仿佛认出了她的身份，纷纷面面相觑，低声讨论。

“这不是那个娼妓的家人吗……”

“啧啧啧，还真是。要我说啊，有这样害人害己的女儿，她这个当母亲也有很大部分的教育责任吧？”

“真不知道从小是怎么教的，竟然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应教授真可怜，死不瞑目啊！”

陆湛就坐在旁听席上，离虞芳华不远，这些学生的话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

连陆湛都听到了，虞芳华怎么可能没有听到，她紧紧地抿着干涩的嘴唇，垂下了头，两边枯草似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像是她的遮羞布一般。

活了大半辈子，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早就习惯了。

陆湛脸上没什么太大的波澜，瞥了一眼虞芳华，又将眸子落到了那一簇“抱团”的学生身上，嘲讽似的笑了一声。

“这个男的什么意思？”

“嘘！他可是Z国最顶尖的律师！有权有势，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其中一个平头男孩不服气：“这名头冠得还挺厉害，谁知道是不是名不副实呢？我跟你说，律政圈的水可深着呢！就咱们学校的法学部啊，有几个不是靠关系进去的？以后出来了，可不得是高薪职业，吃着普通老百姓的人血馒头，才能登顶所谓的‘巅峰’！”

平头自以为很懂，说话间，还不屑地朝陆湛小声地“呸”了一声。

前方的法庭上，书记员正在核对案件资料，离开庭还有五分钟。

许千歌坐在辩方律师的席位上，正垂眸，又捋了一遍自己的发言陈词，下一秒，思绪便被旁听席那边的动静给打断。

她狐疑地看过去。

只看见陆湛八风不动地坐着，而他右边隔了三四个座位的样子，有几个抱团的学生，脸上充满了不屑，是青春时期的反骨，而这身反骨的目标，分明是朝着陆湛去的。

这画面，分明是一只凶猛的野狼，和几只不服气的小狗对峙着。

发生什么了？

平头的话音刚落下，就感受到了来自对方凌厉的视线，那双乌黑深邃的眸子，透着冰冷肃杀的气息，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他吞噬进去。

他倒吸一口气，似乎是没见过这般气场强大的男人。

陆湛眯了眯双眸，语气却是淡薄如水：“旁听就做好旁听的任务，审判结果是由法官来宣判的，而不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小鬼。”

“你讽刺谁呢！”对方这般态度，话语却极有杀伤力，平头一下子头被激怒了。

陆湛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没打算跟他周旋太多：“带着个人情绪去指责别人，那些你所以为的真相，也就变了质。律政圈水确实很深，但远远不是你们所能及的，单单这一点，你们这辈子就跟它不沾边儿了。”

“所以……”他顿了顿，嘴角弧度冰冷，“闭上嘴，认真看，好好学，我不想履行你们父母该履行的教育义务。”

“你！”平头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这人也算是云城富二代圈内的人，自然听过陆湛响当当的名头，他心知肚明这位可远远不止z国律师大拿这一个头衔。且不说自家公司跟陆氏有几分合作关系，就是这名号传出去，也是能让旁人战栗不已的。

平头憋着怒火，没处撒，最终只能无能狂怒。

“开庭——”法官敲下法槌，声音清脆响亮，最终是让旁听席上安静了下来。

许千歌收回眼神，嘴角的弧度略微上扬，果然还是那个让她崇拜的陆par，她抿了抿嘴唇，看见虞玥被带了上来。

她的脸色比上次见面的时候憔悴了很多，神色也很慌乱。

许千歌睫毛微颤，心底隐隐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心脏都不受控制地漏了几拍，像是某件坏事发生的前兆。

虞玥她……是在害怕庭审吗？

思索间，许千歌听见了听见对面的公诉人开始宣读了起诉书。她敛了敛思绪，静静听着，整个法庭一片静谧，只有这位女检察官的声音响在每个角落里。

宣读完毕，法官看向了坐在被告席上的虞玥：“被告人虞玥，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罪名有没有需要辩解的？”

虞玥唇色又干又白，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了一眼许千歌。许千歌接收到了她的视线时，下意识地蹙起眉梢。

她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许千歌突然紧张了起来，手指上都凝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她在心里暗示自己不要紧张，虞玥决定自首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没有。”

许千歌松了口气，在旁听席上的虞芳华也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虞玥却咬紧了牙根，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一定希望我这么说吧？但是事实就是，应坤不是我杀死的！是他的妻子叶佩华杀死的！叶佩华想把责任推给我，所以找了你们这些黑心的律师美曰其名来帮我辩护！人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辩护！”

全场寂静了一瞬，有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唏嘘声。

许千歌眉间拧得很深很深，手指都有些轻微地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虞玥，喃喃道：“虞玥，这里是法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事实罢了！”虞玥说话得很大声，几乎用了全部力气。

“被告人，请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法官严肃提醒。

而坐在证人席上的叶佩华，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时候，阴恻恻地笑了。

旁听席上的虞芳华根本坐不住，站起来，一边冲过去一边哭，但很快被维持秩序的法警拦下来，她大声说：“小玥！你在说什么！你不是同意自首了吗？我们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就突然变了？小玥，你听妈的话！自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