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道路上，他们后来也发现了战斗的痕迹。

树干上、草叶上，都沾满干涸的血迹与碎肉，那些尸体更是直接被啃食得面目全非，上面甚至还有蛆虫蠕动。空气中满是浓浓的腐臭味。

这些都是死去的妖怪，啃食他们的尸体，是妖族对战败死者的一种羞辱。就好比是在宣布说：你们只是一批并不美味的食物。因为他们正常进餐的时候，从来都是吃的干干净净。

姬正皱着眉，对阴川司马道：“应该是从妖疆赶来帮助的妖怪。”

阴川司马也点头，也认为是这样。

在信奉逆君的妖土里，除去姬正的九十八代天道师里，有七十三人都进过妖族疆土，与一些妖族建立了友好的关系。

但他们终归是势单力薄的一小支，在赶赴冥墟的道路上，难免与效忠逆君的妖怪狭路相逢，展开血战。

姬正轻轻抬手，草叶便犹如有生命一般，疯狂拔高，将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层层缠绕，然后慢慢沉没进泥土中。

“尘归尘，土归土，你们受上天恩赐得到生命，现在归还于他，造物主将一切看在眼里。”

他轻轻念道。

不一会儿，便有许多迷你的妖怪幻影从泥土中钻出，对着姬正行下大礼，然后化作零散的光芒，消散在虚空之中。

周围的妖怪莫不动容，露出激动之色。

“哎，那是干什么呢？”一脸懵逼的蓝青问旁边的无虚道人。

无虚道人一样一脸懵逼道：“我哪知道，大概……也许，是超度那样的吧。”

“那是天道师传达的天意。”阴川司马感慨万千道：“我等妖族都是受上天恩赐获得的生命，对于我们来说，上天便是最大的信仰。天道师执掌天道，让那些战死的妖怪得到造物主的许可，回归虚无，这是莫大的荣幸啊！”

“感情真是超度。”蓝青嘀咕了一句。

那些人虽然也有唏嘘，但都不如妖怪那般激动。

毕竟当今世上，只有神与妖才对上天有着无比疯狂的追求。他们在还没有人的时代诞生，亲眼见证了造物主创造众生，从虚无创造生命的奇迹。对于他们来说，上天便是唯一，也是最终的信仰。

再往前遇见的妖怪就更多了，几天内他们只前进了一千多里，一路上大大小小战斗不断。

最后终于遇见了两支正在混战的妖怪。

姬正带着奢比尸等几只妖怪一直走在最前面，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

姬正上前，瞬间全身覆上银鳞，变成半人半龙的样子。一根龙尾狠狠抽在地面，发出巨大的响声，吸引了那些妖怪的注意。

“我乃金龙号阴子嗣，前来诛杀妖族叛党，你等妖怪速从战场撤开，以免误伤！”

号阴?那不正是那位登天之战中被天帝斩下头颅的神龙?他竟有血脉留下！

交战双方愣了片刻，然后立刻有不少妖怪高声欢呼道：“号阴大人的子嗣率部前来了！”

“你们这些投靠天道师，背弃信仰的叛徒们，死到临头了，哈哈哈！”

支援天道师一脉的妖怪们顿时感到绝望。

他们一路浴血拼杀至此，已经竭尽全力，难道还没见到天道师，就要含恨死去不成?

谁知，姬正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龙尾龙鳞瞬间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血脉里的压抑。

就像他们会被不由自主地臣服逆君一般。但妖族这辈子只会绝对臣服两人，一个是在封印里的逆君，另一个，是上天，能使用他的力量，拥有他的气势的，也只有一个。

“抱歉，骗了你们，我乃是天道师。”

姬正脚尖一点，带着轰然炸响冲进去。

身后更有妖怪蜂拥而出，冲出树林。

“可恶，天道师！你居然诓骗我们！”

有妖怪怒不可遏，亮出自己的绝技冲过去。但姬正势头极凶，直接直接招赦令元素，在手中凝成一把利剑，如燕隼般起落，剑画出一条不断拉长的辉光，极速掠动。

那些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妖怪还在迷糊着。他们分明感受的真真切切，姬正刚刚释放出来的力量明明就是龙族地气息。可那天的气息也是真的，难道天道师不是人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妖怪兄不是那什么天道师吗？”蓝青问。

雨欣轻轻抚摸小狐狸柔顺光滑的皮毛，微笑道：“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两方妖怪交战，红雨难免会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友，所以只能诈那些妖怪一下。”

“那么狡猾，不愧是你。”蓝青伸出大拇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

姬正斩杀几只妖怪后，雨欣忽然紧张起来，喊了一声：小心！

他脚下泥土忽然拱起。

姬正直接将剑尖朝下，另一掌抵住剑柄压下去，长剑瞬间吞吐伸长，变成一杆银光锃亮的长枪。

轰！

姬正腾上半空，一条藤蔓破土而出，粗大的蔓身遍布着钢针一般的利刺，宛如毒蛇一般追着他。

“崩势！”

他一枪捣下。如泰山加身，枪尖没入滕蔓，直坠而下。

然后姬正直接将枪投出，长枪直接划出一条闪耀长虹，穿透沿途数名妖怪身躯，钻进密林之。

林中，一株靠在大树树干边的藤蔓妖怪眼见着银虹朝自己，慌忙伸出根藤蔓手臂，拧在一起。

长枪势头不减，如戳纸般，将藤蔓节节捣碎，然后直接没入藤蔓精怪身体里，蓦地爆开。

战斗很快便结束了，为首的几头万年老妖被姬正格杀，剩下的十几只两三千年道行的小妖被随后而来的一干妖怪直接轰碎。

姬正站在原地，白衣上丝毫血迹不沾。

八只浑身是血的妖怪来到姬正面前，恭敬行礼道：“参见天道师，我等从妖疆不远万里赶来，聆听天意。”

“起来吧。”姬正轻轻挥手。

“是。”

周边妖怪开始打扫战场，将战死妖怪的尸体聚集在一起。

他们正好趁此机会休息片刻，姬正便问了下这些妖怪关于妖疆的事，毕竟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批从妖疆赶来的妖怪，应该对妖族土地的现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形状如狼，红首鼠目的獦狚坐在地上，一边用法术聚起水滴擦拭身上血迹，一边发出猪一般的声音道：“因为接到逆君调兵令，各地妖怪都纷纷响应。但现在进发的，都只是些小部队，据我所知有不少部族的妖怪都在集结，并且等待逆君手下的十二头大妖怪离的幸存者出现，带领他们进军冥墟。”

“十二头大妖?”姬正眉头一挑。

“那他们是否已经找到?”

獦狚如实道：“据说已经找到一位，是恶首中的朱厌，但不知为何，他好像并没有立刻现身。”

姬正暗暗点了点头，手上不自觉地攥住了衣服。

大批妖军没第一时间进发，反而是等朱厌现身带兵，目标绝对是为了对付他。

天道师的力量虽然超乎寻常的强大，但代代衰减，早已不复当年那般无敌。朱厌之所以不肯立刻动身，恐怕是想再多找到几位没有死掉的十二大妖，好直接杀掉他！

他皱了皱眉头，但最终眉头和手一起松开。这是个坏消息，不过也不算太坏。至少那些妖军的主力还没动身，不然，凭姬正和他现在所带妖怪，决定对不可能挡住那洪流一般多的妖怪。

“而且，那些妖怪更是已经知道天道师进军的消息，我们来时，本有四二三百妖怪结伴。但是一路厮杀，甚至在最近的神龙墓那里，更是看见有大批妖怪驻扎在神龙墓那里，我们几乎就没能杀出来。”

说到这里，獦狚就红了双眼，一拳重重锤在地上，愤恨道：“可恨我道行低微，没有那以一敌万的本领。不然何至于死了那么多同伴！”

他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同伴死在自己面前，甚至在神龙墓时，更有一支部族率领手下所有族人，为獦狚他们争取逃亡的机会。

面对那数万之众的妖怪，他们就像是洪水决堤前的一方小坝，瞬间就被淹没冲垮。

姬正拍了拍獦狚宽大的肩膀，安慰道：“正是因为势单力薄，所以才要抱起团来。哪怕我是天道师，不也一样不能一人独抗天下妖族，还得借助你们的力量?”

獦狚有些黯然。终究，他不是第一代天道师啊，没有那般翻天覆地的实力。

将所有妖怪尸体按敌我分开处理后，姬正让妖怪们沿途相告，加快速度，争取快马加鞭赶到第一处遗迹神龙墓。

蓝青叫上雨欣，壮起胆子跑到獦狚身边，搓着手问道：“那个……啥，妖怪大爷，问你件事儿呗。”

獦狚这才注意到，原来天道师一行中，还有不少人类混在其中。

这倒真是稀罕物种，妖族疆土里可几乎没有人类，他不仅禁多看了两眼。

看得蓝青浑身有些不自在，怎么跟看大熊猫金丝猴那样的保护动物似得?拜托，他又不是珍惜保护动物，要不要这样。

獦狚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道：“没事，你问吧。”

“就是……那个妖怪……不对，天道师哈，他又能变成人，又能变成龙的，你们就不怕他是骗你们的吗？”

“废话，当然不会。”雨欣白了他一眼。

“天道师的名头太大，超乎你的想象，打着他的名头招摇撞骗，搞不好就要被逆君的残党直接抓住杀掉。而且红雨的生母乃是真龙后裔，所以他才继承了龙的血脉。是历代天道师中最不平凡的一个。”

獦狚点点头。他的个子很高大，大概三四米高，哪怕蹲下都比蓝青高一截。所以他和蓝青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很像大人和孩子谈话。

“确实如此。不过也确实是我等太过理所当然，以为天道师必然都是人类姿态，却从未想过会有天道师和妖族通婚。”

“那你的意思是，天道师其实是人?”蓝青感觉很离谱。

人和妖怪结合，跨种族的结合。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人兽的画面，想想都恶心。那哥们老爸怎么想的?真就为了爱跨越种族呗?

“天道师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