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哥，你说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望着被正午太阳烤过的田地，坐在树荫下的光头男人挪了挪屁股，叹气道。

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活，他是一点也不想干。

赚的少还累死累活，猴年马月都娶不起媳妇，成不了家，愁的紧。

想到身边的李发，突然又有点羡慕。老婆，儿子都有了，这才像一个家。

“哪有头啊，像我们这些穷苦出身的，不就是生产队上的驴！”李发嘴里叼着根草，显然对现实无奈。

“啥？”光头疑惑。

“往死里干！”

李发一脸得意，这光头不仅大字不会一个，连人话都听不懂。

自己小时好歹也念过些书，识过些字。心底里的野心也不小，坚信自己终有一日辉煌腾达。

至于为什么还扎根在田地间，只因他暂时没有资本外出闯荡。只能望老太爷赏口饭吃，来年收成好些，赚多点。

李发一直都觉得自己与光头不是一类人，与他同行只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展现优越感。

人，在比较中占优势，那么他将拥有该死的自信。李发就是这么一个自大狂妄的人。

然他那光老弟又不是个有主意的，说什么听什么，真特么呆，至少李发心里这么认为。

休息时李发会与他闲聊，比如现在。

大多数李发说一些自认为高级的话，哼些城里的曲让他猜。

光头哪会猜，只会一遍又一遍的好奇心驱使去询问。

次次问，次次被嘲笑土鳖。

憨憨的光头每次都一笑置之：“俺哪有发哥厉害，俺只会种地和放牛。”

“种地放牛也要做出个人样来，不能只看到眼前，要往远处看。”李发又把不知从哪听来的话讲了一遍。

光头似懂非懂，只觉得很有道理。

对李发的敬佩之情又高了一个度。

“发哥，你说要是中了大奖，该怎么花！”光头问的突然。

一下子种地放牛，一下子发大财，他这便宜老弟思维跳脱挺大啊。

李发没想过这样致富，自以为是的他原本也只想着靠自己不断努力，总有一天钱会来找他。

如今被这么一问，不禁心神荡漾起来。不劳而获，谁不动心。

“你先说说要怎么花。”李发先不回答，把问题抛回给他。

光头在那傻乐，双眼放光的直接说道：“俺有大钱了，就给俺娘换个大房子，然后娶个漂亮的媳妇替俺生一堆娃娃。”

他这想法没毛病，村口听来的发大财故事就是这样讲的，有钱了就要疼媳妇，换新家。

光头边说边笑，仿佛已中了大奖。

“没出息！”李发暗道一句。

光头也不恼，问道：“发哥难道不给嫂子换间大房子？”

“钱不仅可以花，还可以钱生钱，用起来！”李发拍了拍他的肩膀，教育说道，没提换房子的事情。

见光头挠了挠头，一副不解的表情，李发又开始了他的“授课”行为。

“等我有钱了，我得出外面看看！”

“钱是个好东西，把钱给你嫂子装修，那不是浪费。”

李发摇摇头，坚决不采取。

“那发哥如果去城里发展，又没买房子，嫂子他们住哪？”

“能住哪，原本在哪就在哪。”

“乡下房子旧是旧了点，但也还能住人。而且你嫂子现在什么模样，带到城里丢人去？我还要脸。”

“做大事的人，怎么能带着拖油瓶上路！”

光头老弟虽傻，但能分清是非，对李发的话不认同：“嫂子那么亲的人你都不带，你这是把他们扔下啊！”

较于前面含糊不清，这句语气稍显激动清晰，平时嫂子对自己多加照顾，即使自己痴痴傻傻的，也没有嫌弃。

现在听到自己的大哥竟说出这样的话，脸立马垮下，气就这样来了。

李发瞧见光头那又急又蠢的模样，哈哈笑着说道：“我说老弟，这就一个想法，你至于给我脸色看吗！”

“话说我们中大奖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啊，这还大白天，太阳火辣辣的，怎就做起白日梦来了。

虽突然拉回现实，可光头依然觉得这种想法不妥，迟早会出大事。

李志将一切听在耳里，又气又惊。

气他爸嫌弃他妈现在人老珠黄，不像样，惊他爸居然会说出抛下他们的话来。

那可是一家人啊，不仅有妈妈和他，还有爷爷和奶奶，他都不要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于是乎李志直接转了头，在回去的路上，把饭盒狠狠地摔在了路边上。

胶质材料做的饭盒被用力砸在了石头上，顿时裂开，里头大块大块的肉随着汁掉出。

这明显肉多于菜的午餐，他妈妈亲手做的饭菜，那一刻，他觉得他爸不配吃！

即使肉香四溢，他饥肠辘辘，双脚饿的发软，也没感觉多大难受。反而听了李发的话后，心脏抽痛，感觉快要窒息。

怕什么来什么，两年后，李发由田地转战工地，变的是身份，农民转为工地上的工人。

不变的是他出人头地，发财的执念。

两年来，李发不知受了什么影响，买彩票一日不落，每天都会买。

直到一次果真让他中了奖，被幸运之神眷顾。

也是那一次开始，李志没了爸爸，他妈没了老公，他爷爷奶奶没了儿子。

以往一幕幕在脑里放映，再远的画面稍加回忆便无比清晰，也无比让人愤怒。

李志不知道如果让他见到李发，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他竟还有脸出现！

他妈如今这般九成是受到了刺激，其中发生了什么，他妈不说，那就只能把李发给找出来。

王奶奶几个七嘴八舌讨论，李未曦听了大概，再看到她爸的反应，心里有了估量。

怕不是她素未谋面的阿爷出现了！

李未曦对李发的认知，来自周围邻居时不时说漏嘴。翻翻炒炒十几年，即使啊奶和她爸闭口不谈，她也心中有数。

过去的伤害她没感受到，现在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跨越了这么多年，她啊奶终究是放不下。

原来那个时时刻刻都乐观开朗的老太太，心里藏的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