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才人被如意搀扶着起来，低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待王皇后说完，看了她好几眼后，才敢回话，“妾不敢。”

王皇后歪了歪身子，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你将江陵王领回去——江陵王也三岁了，只怕过不了多久，陛下就要将江陵王带走，趁着这段时日，你好好看看江陵王吧。”

卫才人闻言，复又跪下，恳切道：“殿下惩罚妾吧，都是因为妾，殿下才为流言所困扰。”

王皇后轻轻看了卫才人一眼，道：“惩罚了你，这些关于本殿的流言便会消失殆尽吗？只怕还会更多——在一些人眼中，皇后做什么都是错的，就连关心都是假惺惺，做给别人看的。其实就连你也是这么认为——”

卫才人忙矢口否认，“妾不敢——”

王皇后笑了笑，道：“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是这么想的——不怪你如此想，是本殿做错了——可本殿做错了什么？”王皇后的口气突然凌厉了起来，“本殿成为皇后以来，从没有过过舒心安适的好日子，本殿每日都要见那么多的女官，处理那么多的打心里就讨厌的事，本殿爱护妃嫔，善待每一位皇子和公主，整顿后宫，处置不法的恶奴，本殿不擅长这些，也不喜欢这些，做的没有那么好——便给了别有用心的人攻击本殿的事实——才人，你的做法着实令本殿痛心，以后，本殿不会过分关心皇子与公主——本殿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借机掀起那么大的风浪，陛下没说，本殿也知道前朝那些大臣是如何评价本殿的——罢了，罢了。”

如意俯身，轻轻说道：“才人，起来吧，殿下累了，要休息，等会还有很多事要殿下来处理。”

卫才人跪在地上说道：“妾愚笨，没能体会到殿下的良苦用心，妾知错了。”

王皇后闭上了双眸，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道：“你们都不惹事，都安安稳稳的，就是体会到本殿的良苦用心了——这一点，安处殿的赵才人倒是做得比你们都强许多，她一个楚国人，都能体谅本殿——”话还未说完，王皇后便停了，闭眼默然不语。

如意冲着卫才人使了使眼色，卫才人只好带着江陵王李仰行了礼，从昭阳殿缓步回到春兰殿——这样神色黯然的王皇后，她从未见过。

回到春兰殿，早早就等待在前殿的胡充容与龚采女看到了江陵王，都喜上眉梢，龚采女俯下身子，笑道：“江陵王还认识我吗？”

江陵王抬眸认真看了看龚采女，良久，才笑着点了点头，“认识。”

胡充容道：“江陵王在昭阳殿太久了，都不认得我们了——若是牢牢记住了，才不会看这么久点头呢。”

龚采女笑道：“江陵王还小，记性自然不比大些的孩子。”

卫才人牵着江陵王李仰的手，低低问道：“适才在昭阳殿里，你怎么一个字也不说？刚刚拜别皇后殿下的时候，你应该行礼谢恩——皇后殿下是你的嫡母，要保持最大的尊敬，知道吗？”

江陵王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嘴里嘟囔道：“知道了。”

胡充容冷冷道：“小孩子别的不说，这心实嘴直是大人没有的——江陵王还是个孩子，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可是非常清楚——皇后殿下不是真心对他好，他自然没有发自内心的尊敬与感激。”

卫才人没有搭理胡充容，而是继续对江陵王说道，“你在昭阳殿里这些时日，比以前胖了不少，皇后殿下也是真心爱护关心你，明日，要与母亲一起去昭阳殿谢恩，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胡充容不免瞪了卫才人一眼，道：“皇后将你唯一的孩子抢走这许多时日，你还在这里念着她的好，我看你真是无可救药！”

卫才人抱起儿子，用手将儿子的两耳捂住，方才缓缓道：“皇后殿下不是那个意思。”

便将王皇后在昭阳殿里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与胡充容和龚采女说了。

听完卫才人的话，龚采女感叹道：“皇后殿下也是不容易——她也很难做，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看，时刻准备看她的笑话呢。”

胡充容自然不信，道：“皇后说的这些话，几分是真还不知道呢——不过，皇后说出这些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可不像是个会坐在那里，安安静静说这些话的人啊——你们可别被皇后这几句话给蒙蔽了，王皇后和刘昭仪交好，对刘昭仪百依百顺，说不定这些话都是刘昭仪教她说的，在你们面前装个样子，挽回一些好名声罢了——这世上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有几个会真心对别人的孩子？皇后向来气量狭小，是那起能容得下妃嫔和其所生皇子公主的人吗？”

卫才人有些混乱，摇摇头，道：“我不知道——皇后说的那样诚恳，不能是假的吧。”

胡充容接着道：“既然皇后人如此好，为何现在还不放了萧婕妤？”

龚采女受不了胡充容的唠唠叨叨了，白了她一眼，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自知理亏的胡充容突然哑声，好久才道：“皇后殿下现如今这么好，我便去向她说明实情，都是我一时糊涂，栽赃陷害了萧婕妤，将婕妤放出来，罚我好了。”

龚采女道：“那你便去好了。”

转脸面向卫才人和江陵王，轻声道：“以前，我也认为皇后太过严厉，在宫里一定没有好日子过——现在两年过去了，好像皇后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大多数人都说皇后心狠手辣，可细细看看，皇后都是在对付那些藏污纳垢的宫人才心狠手辣，那些人本不是好人，那般对待也是应该——其余的所谓坏事，皇后当真没有做过什么，真不知皇后的恶名声深入人心，原因为何——”

卫才人摇摇头，叹道：“我也不知道——以前在东宫时，殿下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但满宫的人都深深觉得殿下可怕，我一入东宫，听别人如此说，也就从心底里认为殿下可怕了——此后成了习惯，一直到现在——”

胡充容站得离卫才人和龚采女好远，细想了许多，而后大声道：“我可真去了——若是我回不来，你们可要去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