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望着先应，笑容颇有深意，道：“尚宫的话，你记得清清楚楚，皇后殿下与昭仪娘娘的话，更要记得明明白白才是——不要心中只有尚宫，没有皇后殿下和昭仪娘娘。”

先应亦注视着吴氏的双眼，道：“能不能将事情办好是一回事，听不听得懂皇后殿下和昭仪娘娘的话，又是一回事，宫官清楚明白了，也要真正懂得才是。”

吴氏一抬手，就要往外走，道：“皇后殿下和昭仪娘娘的话，我岂能听不懂？”

先应冷笑道：“只怕宫官不能真正领会——若是宫官真的按照自己心中所理解的那样去做，宫官一定会后悔。”

吴氏也不屑道：“在宫里，多嘴可是要领罚的——本官可以立即治你的罪，将你一并关进去。”

“宫官还是先将婕妤娘娘好生护送过去才是，至于奴婢——奴婢日后若是犯了错，自会束手就擒，不会浪费宫官一丁点力气。”先应冷冷道。

吴氏觑着还在地上的萧婕妤，对随行而来的宫女喝道：“还不快将婕妤娘娘架走！”

几个宫女手忙脚乱，一拥而上，萧婕妤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将簇拥而上的宫女们一并推开，晃晃而起，道：“我自己会走！”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春兰殿，吴氏等人也随之跟了出去。

见了如此大的阵仗，又是在晚上，躲在门外的灵雨只觉得前殿殿内的每个人的脸与身影都是浮动的，轻飘飘的如柳絮一般，殿内烛光昏暗，更显得幽暗可怕。

灵雨慌忙穿过中庭，躲到了内殿，脸色如土，心里还是慌张的，龚采女见灵雨吓成这样子，问道：“外面吵吵嚷嚷的，说些什么事情，把你吓得如此模样？”

见主上询问，灵雨忙走至龚采女身边，慌慌道：“奴婢听着外面是尚宫局和慎行殿的人来请萧婕妤去慎行殿受罚——婕妤身边的采菱等人今晚全部杖毙！”

汝雪一听“杖毙”二字，吓得拿药的手哆哆嗦嗦，一不小心碰疼了卫才人的脸——卫才人也没有心思擦药了，又疼痛难忍，只好随手拿过一个用冷水浸过的方巾，捂住受伤的脸，试图以此减轻疼痛。

龚采女拿起汝雪放在桌上的药，轻轻拨开卫才人捂着脸的手，关切而又温柔道：“已经擦了药，就不要用方巾捂脸了——适才汝雪已经用冰水和方巾为你敷过脸了，现在上药是最好时机，等过了今晚，明儿再用温水敷一敷，切记不可再用冰水，然后再涂抹三次药膏，不出几日，便会痊愈。”

卫才人很是感激，声音温吞，道：“采女人好，对我也好——这宫里，没有几个人对我好了。”

龚采女眼角全是温情，嘴角弯起，微微一笑，而后归于平静，道：“你我都是住在春兰殿的人，本应该互相帮衬才是——况且只要进了宫，无人不是可怜之人、孤苦无助之人，你谢谢我，我更要谢谢你才是——平日里，你总是很热心肠，帮我和萧婕妤、胡充容很多忙，你身边的汝雪也和你一样，为人和气，真诚无私。”

卫才人听到夸赞，不禁脸红起来，龚采女嘴里说的忙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实在当不起这样的夸赞。

“我做的那些事情不过是小事情，帮的忙都是些小忙而已。”卫才人不安道。

龚采女微微一笑，道：“世人总是喜欢做惊天动地的大事，无多少人愿意做细致入微的小事，可这最能看出人心的就是细致入微，无多少人愿意做的小事——我和萧婕妤、胡充容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多亏有你体贴，做了那么多的小事。”

说起这些，龚采女不免会想起殿里日常的事情来——卫才人温柔细心，萧婕妤豪气爽朗，胡充容虽然有不少小脾气，但也是个性情中人，她们几个人凑到一起，虽说有不少拌嘴，但更多的是欢乐祥和的氛围，卫才人很是小心翼翼，带着汝雪将殿里的事情料理的妥妥当当，例如冬日门前雪，都是卫才人和汝雪等人一起清理的，春、夏日殿内总有花香，也是卫才人和汝雪去花苑内采摘来的，卫才人还做得一手好糕点，心情好，日子好的时候，就是春兰殿内人享福的时候。

龚采女眼波流转，神情黯然，道：“今日婕妤被皇后殿下处罚了，不知明日是谁被处罚——”

卫才人也心里凄惨惨，道：“也许，明日就是你我也未可知——来吧，来吧，我是怎样都认了，这一世，我生在燕国，是卑贱的奴婢，只求来世生在个好人家，不用受这奴役卑贱之苦。”

龚采女握住卫才人的手，安慰道：“以后怎样，还没有定数，才人怎么就想起来世了？咱们先将今生今世过好，再说来生来世。”

又道：“婕妤被关进了慎行殿，咱们可以轮流去看看婕妤，以防那些奴婢们作践婕妤——也可以给婕妤送去些书籍，以此慰藉她的内心——受了这等苦，婕妤一定委屈极了。”

卫才人顺从地点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龚采女又很怜惜地望着卫才人，道：“只求老天保佑咱们几个不要再有什么变故，萧婕妤可以平安归来，江陵王也可以很快回来——多时不见，江陵王应该长大了不少。”

卫才人眼睛一红，无限伤心又化作泪水而下，可不是呢，这么久不见了，仰儿是该长大好多了。

龚采女见卫才人伤心涕零，乃是因为自己的言语，很是抱歉，又想起仰儿在春兰殿时，众人围着仰儿说笑的光景，就如昨日一般，那样的温煦场景，霎时不复存在，真是让人不得不伤心——龚采女也跟着卫才人在内殿哭哭啼啼，呜呜咽咽。

忽而胡充容身边的侍女连翘进来行了礼，一字一句道：“充容娘娘说了，婕妤娘娘应该不久会回来——两位娘娘不要太过伤心了，改日，还是一起去慎行殿或是昭阳殿为婕妤娘娘求情才是正理。”

龚采女稳定了情绪，问道：“听说婕妤被罚，和你家充容有关？”

连翘回道：“我家娘娘说了——她是一时怨恨婕妤，所以才向长公主说了假话，今日见了昭仪，不好承认自己是因为一时怨恨而说的假话，只好将计就计了——”

龚采女苦笑道：“充容一个玩笑，一个抱怨，就将婕妤关进了慎行殿，以后，我们可要谨言慎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