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修也继续愁眉苦脸，顺着李曜的心意往下说。

“我若在皇兄身边，必定苦劝皇兄不要任性妄为——只是皇兄如今贵为人君，只怕已经是听不进去别人的逆耳忠言了——人各有命，皇兄的路终究还是得他一个人走。”素修叹道。

李曜冷冷的看了一眼素修，道：“如果他还能够平安顺利的往下走，倒也是他的福气，只怕时不可待，是人力无法改变的。”

“皇兄究竟还做了哪些事情，因此招惹来天下的非议呢？”素修小心地问道。

李曜道：“赵久止并没有招惹来天下人的非议，他得罪的不过是朝廷大员罢了——现在的楚国朝堂离心离德，朕若下令攻城略地，楚国瓦解只在一朝一夕之间——那些恨透了你皇兄的人都会争先恐后的为朕打开大门——只是，朕不愿意做趁人之危的事情，你是朕的才人，朕自然就和赵久止，和整个楚国都有了紧密的联系——按理说，楚燕两国是亲戚之国，是盟友，所以朕现在非常痛心——看到赵久止身陷囹圄，不能自拔，就很是着急——他年轻，又没有人很好地辅佐他，所有的不过几个乳臭未干的小谋士和只有一腔热血的小将军，天要助他一臂之力，都是很难的事情啊。”

“皇兄没有招来天下人的非议就还好，几个大臣而已，丢了，还有新的——陛下真真担心皇兄，皇兄却不知道，还在做着无理取闹的事情，妾的内心也很着急——”素修道。

李曜叹了口气，沉沉的看着素修，道：“你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天下共逐之的前提是秦失其鹿，秦不失鹿，天下不能逐之——这其中重要的就是百官——皇帝和百官们之间的关系非常重要——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有些时候，则是得官心者，得天下，失官心者，失天下——没有了百官，没有了群臣，皇帝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也理不清头绪——那些人是很可恶，但也很重要，用对了人，才会有利于社稷，才会有利于自己——其中是有很多不好的人在里面滥竽充数，可也得慢慢挑拣，慢慢调整，操之过急，反而会深受其害，被人反咬一口——

像赵久止这样一个坐在烂摊子上的皇帝就更要学会韬光养晦啊——你的威严已经没落了，还从挑战官吏一事上找权威，他们那些吸血的人精哪里会答应呢？你得罪了他们，他们就会报复你——他们的心里已经没有了礼义廉耻，根本不讲究道德，国家太平时，他们可能不会轻举妄动，可一旦国家有难，他们必四处生事，比外人还要狠，还要恨自己人死之不速，挡了他们投诚的路——”

听李曜这么一说，素修是有些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她还是不明白，为何李曜要在自己的面前说这些话，给她分析这些道理？李曜从何时起如此关系赵久止了？

李曜重重的搂着素修的脖子，眼里满是严肃，道：“你的皇兄才比你大不了几岁吧？”

“皇兄今年二十三岁，比我大五岁——”

“只是大五年而已，这中间就很有隔阂了——你应该庆幸你现在的经历，也应该祈求上苍诸神保佑你的皇兄能够顺利度过难关，或者能够真正正确看待楚燕两国的关系——你的皇兄啊，你的二十三岁的哥哥对我，对我们燕国可是满腔敌意，从即位之初就和我们撕破了脸皮，也不顾自己的国土沦丧了多少，自己的百姓死伤了多少，只一门心思的要和我们斗，凡是有反对的，都以叛国之罪下狱，或流放，或斩立决，一时之间，死伤无数——

这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真正的聪明人应当知道此时此刻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要认清谁是亲人，谁是敌人——可你的皇兄，将我们两国的良好关系弃之不顾，宁愿与北面的夷人合作，也不愿意和真正的亲人和解——朕看的是又急又气——朕原以为赵久止很有骨气，很有头脑，没想到此时此刻出此下策，诚心与燕国为敌，也不顾你的安危，直接挑衅守城的燕国将士——

但朕的心里仍然将他视为亲人，视为朋友，很想有朝一日，可以和他会面，喝着美酒，唱着歌，一同谈论这大好河山。”

“皇兄幼稚，不能深切理解陛下的意图，竟然不好好履行已经签订的盟约——皇兄的执拗，真是愈加厉害了——陛下是好性情的人，还望能够继续宽恕皇兄——皇兄一时糊涂，终有一日会想明白的——”

“朕要继续宽恕他——难道要宽恕到他兵临平城城下吗？赵久止是很想打到朕的平城城下了——这一点，我是看出来了——人有志向，确实难得，可他的志向一点都不光彩——楚燕两国已经亲如一家，朕还答应了许多条件，做出了种种让步，可他仍然不满意，年轻气盛，非要与朕一较高下——朕过了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朕现在是瞻前顾后的年纪了——做一件事情之前，总要想想百姓，想想天下，想想百官们同不同意——赵久止一意孤行，是自绝于百姓的行为——可怜他一个充满才情的人，却装着十分幼稚的想法。”

“正者是皇，大者是皇，德合天地是帝——即为皇帝，就应该有皇帝的样子——胡说八道，胡作非为乃是大忌——赵久止的行为终会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赵久止不顾朝野反对，引夷人入楚地，如领饿狼进羊群——”李曜道。

听着李曜这一连串的话，素修有些懵了——夷人与楚人势不两立多年，之间的仇恨如海深，比天高，夷人的狠毒比之燕人更甚，赵久止的这一做法在她看来都很不高明，一向很有智慧的赵久止这两年来果真如李曜所说做了那么多令人唾弃的事情吗？这还是那个很有风骨，很得时人称赞的秦王赵久止吗？成为皇帝了，难道连底线都丢失了吗？

还是这一切都是燕人污蔑楚国的？诋毁楚国的皇帝，让其臭名昭着，天下自然对其失心，可以各个击破，不用担心有人对朝廷忠心不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