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王宾王老相公的离世，李曜也很多感慨，叹道：“王老相公已经殁了一年之久了——赵久止一当上皇帝就开始清理前朝旧臣，朕在这边看着听着都为一些有识之士担心不已——朕最担心的莫过于王老相公，王老相公博学多识，侠肝义胆，为人从不居功自傲，秉性随和，贤德的名声遍布四海，朕曾多次邀请王老相公来到朕的身边，来匡扶朕，可王老相公始终放心不下的只有楚国和楚皇而已，朕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于是就罢了这样的贪心。

我以前曾对你说过，赵久止是一个贤明的人，对边境的燕人都很是仁慈，可朕终究是没有看透赵久止的内心，也没有料想到赵久止登基之后的种种做法——赵久止是一个仁慈的人，可也是一个不乏狠毒心肠的人，虽然是个少年君主，但还是颇有威严的，能镇得住朝堂之上魑魅魍魉，压制住浮动的人心——赵久止做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的认同，然后就做了许多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你的皇兄的狠毒是连你都想象不到的——不但王老相公在一次莫须有的事件中遭到牵连，连其他根本毫不沾边的，以前曾得到过你的父亲，也就是现在楚国太上皇信任的大臣也被席卷进去，一时之间，朝野震动，就连远在平城的朕都感受到了此次来自长安朝堂之上的大地震——

赵久止流放了很多人，杀了很多人，也提拔了很多人，可真正拥有报国之心的王老相公等人却惨遭抛弃，郁郁而终，这不能不说是君主薄情，生不逢时啊——朕每每思虑至此，都痛心疾首。”

李曜说的很是动情，素修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李曜究竟在想些什么了，不过从李曜的描述里，素修确实真切看到了一个不同于以前的赵久止——赵久止是变了，成为皇帝的赵久止确实没有了当秦王之时的温良敦厚与仁义清明。

但是，素修仍然愿意相信身处长安城内的赵久止，相信此时高高在上，已经是九五之尊地赵久止做了着许多事情都是另有苦衷，李曜没有见过赵久止，更没有好好了解过赵久止，他说的话不足为凭——素修相信，驱逐王老相公等一干人有更加深层次的原因，其中包含的应该是赵久止前思后想之后的考虑，否则，身为皇帝的赵久止不会无缘无故自毁长城，赵久止做出了这些行为，只能说明长城已经出现了断裂，不能再用了。

但是素修并不想在李曜面前逞能，为远在长安的赵久止分辨几句，将所有的理解与相信都藏到了心底，表面上顺着李曜的意思说话，不想让李曜察觉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

素修皱着眉头，有些伤感道：“王老相公身体一直虽不太好，但也算是硬朗，两年多以前，还是王老相公亲自将妾送到了南方，跋涉千里，路途崎岖，也没有多大的问题，怎么突然就殁了呢？皇兄刚当上皇帝就如此对待旧臣，就不怕手下的大臣心生怨恨吗？王老相公郁郁而终，真是皇兄的大罪过了。”

李曜却显得云淡风轻了，道：“在赵久止看来，王老相公殁了不过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赵久止没有派人去吊唁，更没有给王老相公应有的哀荣，咬牙切齿的，很有些恨王老相公死之不速的意味，王老相公殁了以后，王老相公的门生故旧就都遭到了赵久止的清算——还有不少人前段日子跑到了燕国，特来求见朕，给朕说了许多朕不知道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们来到平城，来到朕的身边，朕还真的以为赵久止一个毛头小孩子在长安城里当皇帝当的像模像样，百姓都很拥护呢——哎，年轻人是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好——就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容易将自己看得太重，从而忽略了别人——

赵久止虽然是个天才的少年，多才多艺，是楚国很有名气的神童，可从他当上皇帝之后所做的种种事情来看，朕算明白了——一身的才情不能成为治国的资本，没有独到的眼光与见识，再聪明，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朕原以为赵久止会给天下一个好榜样，会给四邻一个好榜样，没想到赵久止却成为了一个坏榜样——皇子们可以像赵久止一样聪明伶俐，多才多艺，出口成章，可这当皇帝嘛，还是得有些天赋，不能光有才情，而没有智慧啊。”

素修也附和说道：“皇兄自小没有受过储君的教育，他又喜欢诗词歌赋，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钻研诗词歌赋上了，伤春悲秋，吟咏诗词，皇兄很在行，谈起如何当皇帝，皇兄确实就没有什么好主意了。”

“不适合当皇帝，反而当上了皇帝，这便是这世间最大的悲哀——”李曜语重心长的说道，是在说楚国的赵久止，也是在说自己身边的某某。

已经准备完饭菜的灵犀和玉姿此时也进到殿内，将准备好的几样酒菜端到了素修和李曜的面前，按照李曜的吩咐，呈上来的酒都是烫过的，口感更佳。

李曜笑着先用了几道菜，只觉得吃到口中清香无比，回味无穷，比光禄寺准备的饭菜还要好吃，随即龙颜大悦，赞不绝口，问起是谁准备了饭菜，玉姿见状，连忙低头说话，道：“是奴婢做的。”

李曜看着玉姿，看了一会，才笑道：“朕知道你，你就是素卿经常提起的那个圣手——没想到你不仅通晓医术，还做得一手好菜，看来这安处殿中真是藏龙卧虎啊——杏林有你，也是一大幸事——你是会医术里面做菜最好吃的，同时也是做菜里面最懂医术的，真是妙啊。”

玉姿忙道：“陛下过誉了，奴婢拙劣的医术与厨艺不值得称道啊。”

李曜一摆手，笑道：“朕说你值得，你就值得，为人要敢于认同自己，要觉得自己色色都比人强，这世上就没有你办不了的事情了，那样子活着才有意思呢，处处谨慎，处处谦虚，反倒憋屈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