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示意周边的侍女们将她扶起，青萍忙命人打来洗脸水，亲自为宸妃梳理鬓发、洁面，又去取来香粉与胭脂，为宸妃稍微装扮了一下，不至于看上去很憔悴。

宸妃看着镜子里逐渐老去的自己，想着正在殿外恭候的卫才人，十几年前的年轻时光浮现在眼前——那十几年前就像是昨日一般，可时光过得就是如此快，让你当时来不及反应，而后又不断沉浸的深深的懊悔之中——悲金悼玉，抚今追昔，人之常情。

“卫才人也是个可怜人——”宸妃低眉道，“她是刘昭仪的家奴，被陛下看上了，收了当了妾侍，这倒也还罢了，后来命好福气大，竟然生了一个儿子——有了小殿下，以后就可以去一地当王太后了，在后宫忍受几年，下半辈子可以享受一些荣华富贵，可她偏偏是刘昭仪的家奴，刘昭仪最讨厌这些奴婢出身被皇帝看上的人了——听说自从卫才人有了江陵王后，刘昭仪就更加气急败坏了——她不想看到出身卑微的卫才人过得一切顺遂，一定会出来刁难卫才人的——

昭仪虽然出身世家大族，可对下人没有肚量是她最大的诟病——伊始，这后宫之中重新分配各殿宫女，竟无一人想要到刘昭仪的中安殿，有的宫女宁愿到皇后殿下的昭阳殿，也不愿意到中安殿，就可以看出昭仪对下人有多么可怕了——

今个儿，卫才人来仁寿殿，我想她所要说的事情是和刘昭仪有关的。”

青萍也道：“谁不说是呢——昭仪有些小才，对人严苛，两相抵消，大多数人都不觉得昭仪人好了——想当年，安处殿的那位赵才人才到平城没有几个月，昭仪就撺掇着皇后一起连夜‘提审’了她，还用了刑，赵才人对没有过的事情是矢口否认，昭仪一时鬼迷心窍，非要她承认不可，赵才人也是个不相让，最终也没有屈服，卫才人路过赵才人的居所，将此事禀明了娘娘，娘娘让奴婢前去解围，奴婢看着那跪了一院子的人，看着耀武扬威的昭仪，心里很不是滋味——昭仪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事情的后果吗？陛下总有一日不会继续容忍她的。”

宸妃道：“昭仪自小就是如此性格，都是别人让她，没有她让别人的，厉害惯了，年纪大了，也改不了了——不过，她想的是很好啊——除了皇帝，有谁能够撼动她的地位呢？皇后对于有些事情有力无心，还要倚仗她来出谋划策，两人不会翻脸，她们家世代武将，为燕国的江山长安立下了汗马功劳，陛下也不会动她——所以，昭仪才会做事顺心而为，肆无忌惮。”

青萍道：“昭仪如此，也不怕在阴沟里被人算计？奴婢胆子小，昭仪那样的行为，奴婢想都不敢想——这大明宫毕竟是陛下的大明宫，在里面的人不论地位尊卑，都应该谨守法度，与人为善才是。昭仪这样做，奴婢觉得太不可取了。”

宸妃微微笑道：“你我和昭仪相处了多年，难道不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吗？让她与人为善，除非她没有灵魂，是一具空壳，否则无望——昭仪才不会与人为善，在她眼里，所有的人除了对她有用的人，其余的都是废物——而且昭仪的心思很大，她可不怕什么小阴沟，我想，她都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大风大浪的准备了，一点毛毛细雨算得了什么？”

宸妃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忙忙地叫人将静候已久的卫才人请了进来——宸妃端坐在正殿的宝座之上，面容和善温柔，非常具有亲和力，眼中的疲惫和绝望也没有了，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现在细看之下，直觉得宸妃的脸很是红润，眼里也很有精神。

卫才人及忙进殿，也顾不上什么宫廷礼仪了，“扑通”一声跪在宸妃的面前，紧紧抱住宸妃的大腿，开始了她的哭诉。

“娘娘，还请您救救妾，救救妾的儿子吧！妾身份卑微，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不过这一个儿子，如今妾连这一个心爱的儿子也要失去了，求求娘娘救救我！”

卫才人喊声震天，仁寿殿里的帘幔都遮不住卫才人的伤心，宸妃被吼得有些心惊肉跳的，青萍也皱着眉，上前将卫才人轻轻扶起来，还温柔说道：“才人有什么事情，只管站起来说，也擦擦眼泪，不要哭坏了身子，娘娘听你这一哭一哭的，非但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还很糊涂，才人要细细说来，娘娘好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啊。”

卫才人一听，只得忍住眼泪，站起来，朝宸妃行了礼，哽咽道：“娘娘且听我慢慢道来——一个月前，皇后殿下将妾交到了昭阳殿，妾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非常害怕，去了以后发现只有妾一个人，皇后殿下也没有指责妾，说了一会话，就提到要将妾的儿子收为养子——皇后殿下说她喜欢仰儿，她没有儿子，陛下没有嫡子，她已经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所以要收养仰儿为儿子，殿下说会将仰儿视为己出，会求陛下给仰儿储君的身份，会襄助仰儿登上皇位——

皇后殿下收养仰儿为子，妾惊喜不已，但殿下又说，以后就不允许妾去见仰儿了——以后仰儿就是中宫的儿子，不能见卑贱的母亲，皇后殿下说会补偿妾——

伊始，妾想着，能让仰儿有皇后殿下这样一个母亲，是很好的，但妾以后就不能再见仰儿了，妾无法接受——他是妾的儿子，妾不想让他忘记妾这个母亲——他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是我全部的希望，不能失去他——

可他跟着我，却没有前途，我不能保证他日后的生活如何——妾两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两日，妾还在思虑，没有回复皇后殿下，今个儿，皇后殿下就派人到妾的大殿里，强行带走了仰儿！妾慌了——妾是很自私的，只想要儿子陪在身边，以后的锦绣前程以后再说，现如今，妾只有仰儿这一个最爱了，妾不能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