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言诺意识到曾经发生在陈璐身上的可怕事情，惊慌失措的摇头，他不想让她想起那些事情。

“陈阿姨，你不用和我解释，真的不用，我不傻，我知道谁对我好，谁真的关心我，你儿子的事情，我根本不怪你，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离开，才不敢回家，对不起，我不应该任性的，如果我听话点，你就不会出事了，对不起陈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你害成这样，对不起。”

陈璐艰难的摇头，朝少年言诺温柔的笑着，“不是你的错，少爷，车祸是意外，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乱想，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你咳咳咳咳咳……”

女人剧烈的咳了起来，喉咙深处都是翻腾上来的血气。

少年言诺赶紧拍着陈璐的背，替她顺气，“你不要再说话了，陈阿姨，刚做完手术肯定很累，你休息吧，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去求爷爷，让你留下来，可以和你的儿子在一起，陈阿姨，你相信我，爷爷最疼我了，他肯定会答应我的。”

陈璐看着身边眼睛都哭红了的漂亮少年，有些心疼，她知道少年和他的父母一点都不像，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不是自己注意，他可能已经被他的亲生母亲虐待死了。

她不懂，这些人生下来就拥有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

陈璐想起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被朋友带到那间俱乐部，那是言子涵和几个公子哥胡作非为的地方，言子涵当时是那群人的老大。

她当时什么都不懂，别人给她喝什么就喝了，被言子涵和那几个公子哥轮流侵……犯，事后她试过报警，但是这件事被言子涵那些人的父母给压了下来，言老爷子还找到她，威胁她不许再报警，否则就让她的父母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陈璐只能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也因此，她患上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发现怀孕的时候，已经过快三个月了，陈璐当时的身体情况很差，精神状况也不好，还因为精神问题差点出了车祸，导致做流产手术有很大的风险，医生告诉她，如果这个孩子不要的话，那她以后很有可能都不会有孩子。

陈璐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勇敢的面对那件事给她带来的阴影和伤害，虽然她为这个孩子放弃了很多，还辍学了，但是陈璐很庆幸自己生下了言琛。

言琛上小学的时候，她误打误撞之下进了言公馆工作。

看到言子涵的时候，陈璐真的很害怕，那件事给她造成的阴影真的太大了，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觉得恐怖，就像是一个可怕的无法逃离的诅咒。

之后，陈璐从言公馆那些年龄比较大的佣人口中得知，言子涵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像她这样的受害者太多了，言子涵早就忘了自己伤害过一个叫陈璐的女孩。

陈璐还从佣人口中听说，有几个女孩因为那些事还自杀了，但都被言老爷子出面摆平了。

言子涵害了那么多人，什么惩罚都没有，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少爷，而她们这些人，几条人命没了，多少人的一辈子就这样被他毁了，却自始至终连一个抱歉都得不到。

陈璐想到这些，再去看眼前和她哭着说对不起的少年，越发觉得，言子涵和蒋琬那两个畜牲，不配当这个孩子的父母，他那么乖，那么听话，那么傻，为了讨自己妈妈的喜欢，被虐待成那样，也强忍着不说。

这两个人渣，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孩子？

陈璐无力的伸手，揉了揉少年言诺的头发，对他笑着说：“少爷，希恺……希恺从小没有爸爸，只有……只有我一个人，他肯定会怪你，你不要……不要在意他的话，你们都是……都是好孩子，要好好的长大，我希望……希望你和希恺都能成为优秀的大人，不要像言子涵那样。”

“我……我看不到你们长大了，稍微……稍微有点遗憾……”

“少爷，如果……如果有一天。”陈璐抓紧少年言诺的手，恳求的看着他，“如果有一天，希恺做错了事，别丢下他一个……”

“你们是……你们是兄弟，我希望你们都能……都能好好的……”

陈璐笑起来，“阿诺，你真的……真的是个好孩子，虽然我当初……当初很痛苦，但是我……我现在真的觉得，希恺能……他能出生，真的太好了，你也是，你生下来真的……真的太好了……”

少年言诺呆愣的看着陈璐，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蒋琬从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说，他没有出生就好了，他不应该出生。

这么多年，少年已经不期待蒋琬的喜欢，但他一直很怀疑，自己当初到底应不应该出生？或许……或许没有他，妈妈现在要幸福很多，或许，他真的毁了妈妈的幸福。

陈璐的这些话，让言诺第一次意识到，有人是爱着他的。

至少有一个人，有一个觉得他的出生是一件好事。

有一个人，就足够了。

陈璐去世之后，少年言诺很想和言琛亲近，把他当成哥哥，可是对于言琛来说，言诺就是害死自己相依为命的母亲的凶手，他就像是只尖锐的刺猬，不停的将少年逼退。

“凶手……”

“杀人犯……”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死了妈妈……”

“都是你的错，言诺……”

“都是你的错……”

少年言琛的脸变成了蒋琬那张美艳的脸，凄厉的女声再次传来。

“你要是没有出生就好了，你为什么要出生……”

“是你毁了我，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

“你去死，你去死就好了，你快点去死……”

言诺看到少年时的言琛，看到黑暗中蒋琬狰狞的脸，他站在言公馆的玄关门口，看到客厅里，言琛和宁薇抱在一起拥吻。

逆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在地上投下修长落寞的倒影，他回过头，仿佛看到十五岁的少年言诺站在玄关门口，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他看到一个五六岁的瘦弱小男孩，偷偷藏住自己身上青紫交错的伤，正在努力的朝他的母亲露出微笑，黑暗里万劫不复的地狱，都比不上妈妈的一句一喜欢。

“你去死就好了……”

“都是你的错，杀人犯……”

“你不应该被生下来……”

死了也好，言诺想。

“你生下来，真是太好了。”

“言诺，有人在等你，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