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对劲了，荣老王爷更是神色阴沉不定，目光阴鸷，让人不寒而栗。

“郡主说什么？”

荣老王爷语气寒冷如冰，“人老了，耳朵不利索，方才有些没听清。”

裴有幸迎着老王爷冰冷的视线，还是一样清清淡淡的笑容，“孙媳说得按照礼制，去宗祠拜见父王母妃。”

话音刚落，荣老王爷便拿起他旁边紫檀雕花兽纹高桌上的茶碗，砸在了裴有幸的脚边，茶水弄脏了裙摆，洇了一大片深色的茶渍。

厅上的所有下人，都吓得跪了下来，站在裴有幸身后的小桃和梅若虽然也很害怕，但她们来自裴王府，不能在荣王府面前掉了裴王府的面子。

几位少爷少奶奶站在父母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低眉垂首，脊背微微发凉。

善于哄老王爷开心的二老爷，觉得这倒是个好机会，老王爷本就不喜欢新王妃，但新王妃进门是要管家的，不如让老王爷彻底厌了新王妃，看看能不能把管家的权拿在自己手上。

二老爷慈眉善目的说：“三郎媳妇，你不知道吗？三郎的生母当年并没有进我们荣王府的大门，她配不上你这郡主身份的人叫一声母妃，严格来说，她连寻常公子哥的通房丫头都比不上，以后别叫错了，平白惹父王生气。”

二夫人听自己的夫君这样说，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一个异族女子，在我们大周朝连最下九流的女子都比不上，侄媳妇你可是先帝册封的正一品郡主，如今还是荣王妃，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别做那些自降身份的事儿。”

四老爷小心翼翼的觑着老王爷的脸色，见他二哥二嫂说了这些话，老王爷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之后，连忙落井下石，都不带想的。

“三郎媳妇，三郎生母的事情整个大周朝的百姓都知道，你应该也知道，怎么今天这么糊涂，说话如此不知分寸？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狐媚子，因为他，兄长当年受了多少责骂和处罚，可她贪图王府富贵，父王好言好语劝了她多次让她离开，她都不愿，真是个蛇蝎赴美人。”

四夫人也开始火上浇油，“说不说是呢？兄长当年为了她忤逆父王，忤逆皇上，当真是被她迷了心智，失了魂。”

其他叔叔伯伯也开始用各种各样的语言诋毁苏珏的母亲。

裴有幸安安静静地听完，第一天，做晚辈的，还是要给一下这些更年期男女面子的。

等差不多都说了一圈，裴有幸淡淡笑了笑，朝老王爷屈膝一礼，不轻不重的说：“祖父，时辰不早了，孙媳得去宗祠拜见父王母妃，先告辞了。”

荣王府的老爷夫人们都懵了，无语的想：这个三郎媳妇，是不是有点孬啊？

老王爷气的吹胡子瞪眼，旁边高桌上没茶杯摔了，他顺手将桌上的紫铜雕花香炉给推了下去，怒斥道：“滚！！！”

那紫铜香炉在地上滚了几圈，里面的香灰都倒了出来，香气馥郁。

裴有幸一脸乖巧的应道：“是，祖父，孙媳听您老人家的话，这就滚。”

看着她走出正厅，老王爷生气的指着她的背影，怒喝道：“裴王爷教的好女儿！本王今天算是领教了！！”

几位老爷夫人见此情况，赶紧哄着老王爷，顺着老王爷，把裴有幸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出了竹园，小桃松了一口气，腿软的说：“郡主，您这么就和老王爷杠上了？王爷生母的事情在荣王府算是禁忌，没有人愿意提的。”

棠梨和墨儿之前没进去，听到这话，连忙问小桃和梅若刚才在正厅发生了什么。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棠梨担心的说：“郡主，您本来就是王爷强塞给荣王爷的，如今更是得罪了荣老王爷，没有得了他的喜欢，这下一来，您以后在荣王府的日子更难过了。”

墨儿迟疑地说：“不会吧？老王爷就算不喜欢郡主，看在王爷的面子上，也应该不会太难为郡主的。”

梅若轻声细语的说：“看在王爷的面上，是不会，可郡主本就不得荣王爷的喜欢，如今连长辈们都不喜欢她，就算荣王府衣食上不会亏待她，可这些人不拿她自家人，郡主这样下去，也太可怜了。”

说着，这个多愁善感的姑娘都开始拿手帕擦眼泪了。

裴有幸等四个姑娘叽叽喳喳的说完，两边搀住离她最近的小桃和棠梨，“哎，宝贝们，我问你们一个事啊，都不许撒谎，和我说实话，谁敢忽悠我，今天一口饭都别想吃。”

女孩们被主子姑娘的一句宝贝叫的有些脸红，小桃憨憨的说：“嗯，郡主您问。”

裴有幸坐看看右看看，笑眯眯的说：“关于苏珏的母亲，你们几个怎么想？”

四个丫鬟的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小桃和她最亲近，自然第一个说：“我也没怎么想，就是一个异族女子。”

梅若轻轻的说：“异族女子在大周朝比我们这些奴婢还不如，奴婢说句不好听的，先荣王爷真的是有些魔怔了。”

棠梨说：“先荣王爷为了那女子顶撞老王爷，违抗陛下，那女子如果真的为荣王好，就该离开。”

墨儿说：“在奴婢看来，就是一个狐媚子。”

裴有幸听她们说完，一个个的敲了敲头，懒懒道：“你们身上有奴契，比普通人家的女儿要低一等，可你们生来就比谁低贱吗？你们跟在我身后，看到不少名门子弟欺负奴仆的场面，我经常听你们说，谁谁谁就是会投胎而已，你们心里都有自己的一套论断。”

“苏珏的母亲是外族人，所以大家都看不起她，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这对夫妻虽然生能同衾，死却不能同穴，虽然如今他们夫妻葬在一起，但大家还是看不起她，你们不也是随意就诋毁她，辱骂她吗？其实，你们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别人那么说，所以你们跟着后面也这样说。”

四个姑娘都没有说话，裴有幸笑了笑，停了下来，“我也不要求你们什么，有些偏见和歧视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我现在要去给他们夫妻上香，你们谁能把她当成我的长辈来看，真正的尊敬她，就和我一起，不能的话就先回去给我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