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大厅，人影时不时交错而过，不同于三楼的安静，二楼各处都充斥着喧嚣吵闹的声音。

欧阳雪五人如鱼得水般地融入人群，开始了漫无目的闲逛。

脚下看似杂乱无章的摊点，却丝毫没有阻碍到行人来往的步伐，欧阳雪与欧阳萱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脚边摊点上的东西或一些打扮极其怪异的摊主。

走在最前面的欧阳鸣，偶尔会在几人不留神的情况下悄悄溜出他们的视线，然后再默不作声地从某处窜出来。

沉默寡言的欧阳宇走得目不斜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冷勿近的信号，同不远处的连城一左一右地将两女护在中间。

手指微卷，轻弹，耳边便传来低低的抽气声，看着那个人捂着流血的手急忙躲开他的视线，连城眼里冷意闪烁不定。

“阿城？”

察觉到身边的异动，欧阳雪立马问了过来。

“没事。”

少女第一时间的反应，令得连城的脸色微微柔和，“一个烦人的苍蝇而已。”

欧阳雪微怔，心头一种异样顿生，莫名地让人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目光下移，脑海里乱糟糟回放着与他的过往。

……

“你叫什么名字啊？”

六岁的欧阳雪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单薄，看上去还有些怕生的瘦弱男孩。

良久，就在欧阳雪以为自己听不到答案的时候，男孩突然移开紧盯着她的目光，看向了院子中央里交谈的两人。

“阿城。”一道略带生涩的轻喃。

阿城，她低低地重复一遍。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这样喊他，因为他从来不反驳她，她便一直没问过他的全名。

“阿城，你喜欢炼丹吗？”

“嗯。”沉沉的重音，似乎太不想理人。

刚相识的阿城寡言少语，欧阳雪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那一个月里天天让云离带着自己来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大杂院。

然后撑着下巴在这坐上一两个钟头再回去。

“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灵糕。”

“这三块分别是刻印阵法、百草经、万兽谱的玉简。”

“这个给你防身……”

一如既往地将带来的东西放在石桌上，欧阳雪安静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着此时已经初显风华的阿城。

日上杆头，欧阳雪在云离的提醒下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她转过身来，看到他眼里浮动的眸光。

“给你。”

手上被塞了一个白玉瓶，欧阳雪一时忍不住弯了弯眉眼，阳光打着两人身上，暖洋洋地。

再后来…

“要来下盘棋吗？”

清晨的余晖刚刚洒下，他从古旧的书页里抬起头，眸色温和。

“好。”

她眉眼带笑地坐在他的对面，结束了这场独角戏。

……

纷乱的人群里，连城半蹲在这处角落里的摊点边上，仔细挑拣出自己看中的药材后，低声与摊主交谈了几句。

“成交。”

无视摊主笑眯眯看向他的眼神，连城随手丢了两个羊脂玉瓶过去。

摊主伸手一接，神识检查后发现没有问题便满意地点了下头，一挥手就将他想要的那几种药材送到了他的手边。

“血莲枝、千叶果和天藤蔓都是选七百年份以上的，他这是想要炼五品丹药了吗？”欧阳萱在一边心惊地喃喃自语道。

“应该没那么快。”

欧阳雪微微蹙眉道，她记得一年前他才刚成为三品炼丹师，而在上个月才传来他是四品炼丹师的消息，怎么可能这一年里就直接蹭到五品炼丹师去。

“那就好。”

欧阳萱猛地松了一口气，旋即苦笑道，“他要是真的在二十岁之前成为一名五品炼丹师，我估计会怀疑这炼丹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

欧阳雪唇边隐隐带着笑意，“萱姐姐，可有些人在炼丹这方面的确是天赋异禀，只要他有这个条件，二十岁之前成为五品炼丹师的人并不是不可能。”

“那你觉得连城有这个条件吗？”

欧阳萱冷不丁地指出问题的关键，“你认识的阿城有这个优越的条件支撑着他这么快成为一名四品炼丹师吗？”

欧阳萱其实很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按你以前跟我说的，连城和他爷爷的家族实际上已经败落了吧，即使有你暗地里的帮助，正常情况下他也不可能成长得这么快。

想要成为一名高阶炼丹师，珍贵的丹方以及师傅的手把手教导都是必不可少的条件……”

“萱姐姐。”

欧阳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担心他接近我的目的不单纯，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机缘，阿城也有他自己的秘密。

可我信他。”

欧阳雪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认真，不仅仅只对欧阳萱一个人说的。

“阿宇哥。”

欧阳萱从来都不会抓着一件事深究这么多，可欧阳宇会。

“我和他已经认识九年了。”

“认识得久能不代表什么。”

站在她身后欧阳宇声音低沉，“小雪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了解他吗？”

“我……”

“你现在不用这么快给我答案，好好想清楚再告诉我。”

欧阳宇刚说完，一抬头就对上连城那种似乎知道一切却依旧古井无波的目光，心头徒然升起一阵寒冷彻骨的凉意。

没有哪一刻，欧阳宇是如此这般觉得连城天生就是一个情感凉薄的人。

手掌握紧，欧阳宇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良久。

“时间不早了。”

连城率先移开目光，开口打破僵局。

“啊？”

欧阳萱一时没反应，旋即悄悄地扫了一眼欧阳宇，笑道，“的确是有些不早了，我们回三楼去拿东西吧。”

“嗯。”

欧阳雪没什么意见，欧阳宇做了个点头的动作，算是应下了。

“那等一下阿鸣吧，刚刚他又不知道窜到哪里去了。”

欧阳萱不好在这用神识，否则就可以直接传音过去了。

在黑袍斗篷的隐藏下，没人看到欧阳宇此时脸上的不正常，也不知道就在与连城对视那一会儿的功夫里，他的额头这会儿竟是突然布满了冷汗。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欧阳宇继续保持沉默。

……

三楼的一间贵宾室里，黑长老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青衫中年人连忙上前问道：“万年灵乳……”

冷冷的目光地盯着他，看得青衫年中年人心头猛地一紧，识相地闭上了嘴。

就在他们离开后的不久，欧阳雪几人顺利避开其他人进入这间贵宾室里，不到一刻钟后又走了出来。

无人所在的偏僻角落里，一道极其细弱的蝉鸣声乍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