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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斗纪

作者:费世正 | 分类:古言 | 字数:82.5万

第七十一回 神机代王脱天罗 妙算胡妞破地网(上)

书名:汉宫斗纪 作者:费世正 字数:5335 更新时间:2025-02-23 02:16:03

上回说到代王被截回长安了,立刻,一股死亡的气息在整个代王府邸弥漫开来,一连几天过去了,代王在煎熬中挣扎。这天,张武忽然来报:“代王太后和国舅薄昭驾临。”这喜信让刘恒顿时笑逐颜开,叫道:“我娘来了,我娘舅来了,在哪儿?快快请他们进来?”说话间,薄夫人和弟弟薄昭已经进来了,刘恒一见上前行礼,抱住娘就失声痛哭,这皇家险恶的疲惫与委屈,使他哭得像个孩子,哭够了,刘恒问:“娘你是怎么来的?吕太后那儿······”薄夫人答道:“儿啊,太后是当今圣人,她怎么会不让我们母子相见呢?她不但让我们母子相见,还特加恩,让为娘我今天就不回汉宫了,让你好好陪陪娘。”刘恒听的这个好消息,又激动得哭了一场,过了良久,两人这才收泪,就这样母子两人进入内庭,互问冷暖,接下来一直谈到了子夜。

薄夫人眼见得儿子刘恒已经屏退了众人,娘舅薄昭已经自动在门外警戒,时间到了午夜时分,万籁俱寂,便突然对儿子耳语道:“儿啊,娘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能帮你逃脱罗网之困······”刘恒听了一震,急忙凑近娘的身边,迫切地问:“娘啊,是什么法宝,竟然能帮儿脱这罗网之困?”薄夫人道:“你皇父在世的时候,曾经叮嘱过我,若有难,问留侯,所以,娘······”刘恒再也听不下去了,急忙打断她的话头道:“娘啊,父皇的话固然有理,但留侯已经从赤松子游,都携平阳侯曹参归隐终南山去了。那终南山横亘秦岭,有千山万壑,云深雾雨,藏有幽洞仙府,他们这一去仙踪渺渺,你如何寻得着呢?”

薄夫人颔首道:“当时你娘舅也是这么说的,身边的宫官也是这么说的,但为娘我以为,天下世事,皆有因缘,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只要是有缘,就算是南山再大,我们也会得见的,况且也再没有其他办法了。

于是,我让你舅舅布衣草履,头戴蓑衣竹笠,以表诚心实意,就入南山去寻张良,临出发时,我们姐弟沐浴斋戒,望天祈祷,心怀虔诚之心。你舅舅出发后,我在宫中持戒律,昼夜敬天法祖,果然是一念感动上天,你舅舅去到终南山后,如同冥冥之中有指引一般,走到水穷处,云起时,在白石小径上遇到一位樵哥,上前来问讯,问来者可是代国国舅薄昭?你舅舅好生讶异,忙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名字的?那樵夫呵呵一笑道,我是个砍柴卖柴的,如何认得你?是那山中有几个奇人,平时乘烟霞来往万山之间,有时听得他们在白云深处长啸歌唱,听山人们说他是当朝帝师张良,他那个伴当,也是当朝相爷曹参,都好生了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给了我五百钱,对我道,这五百钱够你半年打柴的,你现在拿回去卖米孝敬你娘,当然不是白白给你,你需要帮我们做一件事儿。明朝将有一个人上山来,他布衣草履,头戴蓑衣竹笠,来到这个峪口,他就是当今代国国舅薄昭,你就帮我吧这封丝帕书信交给他就行了。”刘恒听到这儿,一双眼炯炯放光,一把接过那封书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最后,击节道:“好,果然是帝王之师,虽然是神龙不见收尾,但胸中藏有宇宙,留侯张良是也!”薄昭这时候进来接上话茬道:“虽然是留侯有大谋,也是贤外甥福泽齐天,所以有贵人天佑。”

接下来的日子,代王府有一个人神秘地失踪了,他就是中尉宋昌,与此同时,再往北去的路上,多了一队骆驼商旅,里面有一个行商打扮的人,正是宋昌。说起这个宋昌,很有些来头,他就是当年楚怀王排挤项羽的时候,在那场破釜沉舟的救赵巨鹿之战,对项羽使坏压制的楚上将军宋义,当时,他是卿子冠军,项羽被排挤为次将。没想到后来项羽发动兵变,将他和他儿子宋襄杀了,这个宋昌便是宋义的孙子。当年年幼,逃得了一条性命,因此和项羽结下了杀父杀爷的不共戴天的大仇,便投在刘邦阵营,因为年轻有为,便刘邦任命在三儿子代王刘恒的麾下,他这一回是去干什么,答案很快就浮出了水面。

一个月后,从秦塞萧关进入了一队驼队商旅,他们看上去是商人,可是一个个身手矫健,尤其是队伍中间,拱卫在一个神秘人,那个神秘人身形娇小,一看就知道是未成年人。而且,她在骆驼上,被狐裘包裹得严严实实,在微风中,就像一个长毛兔儿。长安,代王府邸,几个身形魁梧的人,拥簇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走近了他的朱门高第,代王府的人在列班恭迎,毕恭毕敬地将她接进庭院深深深几许的代王府邸······

大汉的边关,赵、代、燕地的边塞同时传警,晚上三烽燧,白天三狼烟的最高警戒级别,从边郡的第一个烽燧台发起,向中原和京师疯了一样传递。驰道上,八百里加急快马,驮着边疆的告急文书,络绎不绝地向长安风驰而去,整个汉家天下霎时间被震动了。匈奴再次反了,乌云一样的铁骑,南下滚滚袭来,直逼代郡、陇西、九原、雁门、右北平、上谷、渔阳、辽西等北方边郡,并将战书檄文贴到了所有边疆的郡门国门之上。

第七十一回 神机代王脱天罗 妙算胡妞破地网(上)

一时间,长安汉宫的钟室和鼓室,用来预警的钟鼓齐鸣,闻警而动的朝廷群臣,个个是一脸凝重,迈开忧虑的匆匆步伐鱼贯而入,进入了未央宫主宫紫微宫。要打仗了,这对于已经年老了的太后吕雉来说,真是不堪忍受之重,她真的不想天下再次置于干戈之中,不想苍生喋血,更何况刘邦麾下那班虎狼的开国猛士,被自己铲除还有其他原因,渐渐凋零不少,这一旦再和匈奴开战,后果真是无法预料。吕后这会儿真的感觉自己累了,恨不得找一个清净之地撒手不管了,可是,她做不到,她挣脱不了。

她望着丹陛之下,黑压压的文武两班群臣,发出质问:“匈奴又打来了?那先帝的和亲不就是白白浪费了,刘敬,你站出来说说,这匈奴大单于是怎么回事儿?”

刘敬站了出来,大家都明白,为什么太后要找刘敬,因为他是匈奴和汉家和亲的倡议者,还是送亲要臣和匈奴大单于冒顿的启蒙师父,这些身份一大堆,让他是躲不掉的。他奉圭奏道:“太后啊,这此一时,彼一时也,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当初冒顿也是贪图汉家公主青春,但女人花样只数岁,余年皆秋草,那美酒佳肴,尚有厌时,更可况这保质期这么短的女人啊?如何能保证冒顿一直来爱她,冒顿不爱她,怎么还爱他娘家汉家,这臣也没办法啊。”吕后道:“呔,本太后今天不是要你来说那风雅颂辞,都什么时候了,不要来扯谈女人的事儿,说正经的,本太后因为你是汉匈和亲的当事人,才要你来想办法,不是让你来倒苦水废话的。还有你,蒯通,你不也曾是他冒顿匈奴的国师吗?现在匈奴兵兵临我汉家城下,将那檄文贴在我们的边郡的城门上,你来说说看,该怎么办?”

蒯通听着听着,忽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兴奋地道:“匈奴来袭,将那檄文贴在我们的边郡的城门上?那太后就大可放心了,你可以高枕无忧,这仗是打不起来的······”吕后惊问:“你说什么?”蒯通拱手道:“太后刚才不是说过吗?臣曾是匈奴国师,臣妻还是胡女,你说我能不了解匈奴人吗?匈奴人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住,年岁好的时候,牛马肥了,他们有的是体力精力过剩,那不消耗不行,要南下劫掠我们农耕之民;年岁不好的时候,他们苦寒活不下去,也要南下劫掠农耕之民,在他们眼里,只重利益享受,从来就没有什么伦理道义,更别提斯文,是天生的强盗。只会打仗,哪会有什么檄文,打仗要什么理由?如今这没打仗就贴出檄文布告,这样就反常起来了,就决定了他们不是来打仗的,而是另有所图。”

吕后面露喜色,道:“蒯通的话有道理啊,我听边报说,他们看上去来势汹汹,黑云来袭,可也没有真的开战,除了袭击代国,其他的边界只是袭扰。”

蒯通一听到这儿,马上就脱口而出道:“他们檄文里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开战?”陈平道:“檄文里说,代王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必然要讨伐而取之而后已······”

蒯通忽然冷冷一笑道:“代王?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了?那还得代王来说啊。”吕后对朝班里看了一眼,道:“本太后以为,代王不得回封国去,所以不便上朝,也没有必要去管他什么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这些荒唐之事,我们现在别无选项,唯有备战这一条路。除了代王这件事儿,大家还有什么事儿都可以说,至于代王嘛,众卿家议定了,本太后颁布旨意与他就是了。”吕后的意思很明白,这一来倒是大家犯难起来了。

朝廷上气氛沉闷下来,但匈奴犯边这件事关国家安危的事儿,是不能再拖延下去的,于是,大将军灌婴站了出来,道:“汉匈虽未兵戎相接,但是,形势十分严峻,他们既然是因为代王而来,同时,又对代国发兵,那就得代王归国,才能敉平这次危机,这是绕不开的事儿,太后如何能不问代王呢?请太后问明代王,匈奴所说的那什么代王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是不是事实,那匈奴公主现在在哪儿?既然匈奴是为她而来,让代王送回去不就没事了吗?如此一来,干戈平息,岂不是大汉之福苍生之幸吗?还是请太后立刻放代王归国去吧。”

吕后不服,也不以为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举我汉家之力,来讨一个公道人心是值得的,请众卿家备战就是,一个代王有什么重要的。”就在这时候,周勃出班奏道:“太后,最新边报,匈奴已经打破代国边郡安阳邑,代国举国震动,你再不做决断,恐怕就来不及了。”吕后的脸霎时就苍白了,她愣了半天,缓缓地道:“为了国事,那好吧,本太后考虑考虑,就让宗正刘郢去对代王放风,就说本太后现在同意他回封国了,问问他的意思如何?让他准备准备。”

吕后真是一个狠辣的人,她并没有直接下旨让代王回国,因为她知道,代王一直在苦苦煎熬中,就是梦寐以求要回到自己的封国,脱离自己的罗网。如今自己放口风要是问他的意思,那代王还能不迫不及待地要请求回国吗?到了那时候,自己这样一来,面子里子都有了,因为自己并没有公开地因为没事儿就拘留代王在京,一旦有事儿就要他回封国顶缸。这回与不回,一切都就成了代王自己的要求,和自己并无关系,自己只是仁德地厚待他罢了。可这一回她想错了,代王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不吃这一套。他更能沉得住气,一口回绝道:“请宗正大人回禀太后,本王现在不回封国去,好不容易回京,能赡养母亲天年,我怎么能因为贪图自己的富贵,而不管孝道呢?”

这一下太后恼了,暗恨道:“这代王是什么意思?到了要命的时候,不去赴国,反而和我谈条件,太可恶了,不怕本太后和他过不去吗?”陈平一听,赶紧劝道:“太后,现在形势非同平常,你要是真的将代王逼急了,他不肯回代国,那匈奴岂会善罢甘休?那就真的酿成了战祸了。太后不如现在顺从代王之意,做一个顺水人情,放他娘薄夫人归国,这样代王无话可说,你也做足了人情。臣听大内卫尉来报,代王府邸近来真的突然就冒出来一个神秘的小女孩,她恐怕就是匈奴公主,请太后急急查办,这件事儿关乎汉匈两家战与和,友和仇,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啊。”

吕后一听,顿时瞪圆了凤眼,质问道:“什么,代王府邸真的有一个神秘的小女孩,她恐怕就是匈奴公主?真有这事儿,那可不是作妖吗?好个代王,马上让郎官宣他进宫,看他在本太后面前还有什么话说?快!”

朝廷郎官,快马流星一样赶到了代王府邸,宣召代王即刻进宫,一刻也不能耽误,这消息让代王既惊恐,有感到一丝宽慰,因为他知道,越大的风险,意味着越大的幸运。果然,当代王出现在紫微宫正殿上的时候,事态的发展正如他所愿的。太后终于正面对他开口了,道:“匈奴兴兵,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来的吧?他们将开战檄文贴在我们汉家所有的边郡国门上,檄文里说什么,‘代王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必然要讨伐而取之而后已’,代王,你来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代王出班,跪谢道:“儿臣罪该万死,不想不知不觉地祸害了国家,但这事儿不能全怪臣,因为这事儿本来就是一场误会,这真是一言难尽啊。

当初汉匈和亲,是太后你亲自册封营陵侯刘泽之女刘绫为赵元公主,代汉家公主去胡地和亲。当时儿臣还年幼,就和母亲一起代表娘家人,还有送亲大臣刘敬、宗正刘郢、刘揭去了那匈奴京都头曼城龙庭送亲,因此和赵元公主结下非同寻常的姐弟情谊。后来,蒙父皇天恩,封儿臣为代王,代国在北边和匈奴接壤,所以一直以来和匈奴交集很多,这自然就绕不开汉公主。

我们交往颇多,自大单于冒顿和阏氏赵元公主一向以来都没有见外,这不,儿臣这一回回了长安,大单于冒顿和赵元公主之女,也就是匈奴公主小乌兰朵,不知道就怎么得了信儿,就自个儿偷偷地瞒住父亲大单于和母后阏氏,和左谷蠡王一起,带着包裹行囊,从铜鞮来长安来投奔我这个王舅舅,非要来长安见识汉家繁华烟云。他们一路寻来京师,到了我的府邸,当我了解实情后,知道这下可是闯祸了,当时吓得不轻,赶紧要让左谷蠡王立刻带她回去,她就是赖着不走,任我怎么说也没用,这丫头要死要活,死缠烂打就是不撒手,所以,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只好让她住下来,先让左谷蠡王回匈奴了。”

吕后沉吟道:“外甥女上外婆门,这也不违背礼节啊,你也做的没错,可你如何没告诉我呢?以至于酿成今日之变,这可如何是好?”代王跪告道:“儿臣怕太后责怪,因此一直不敢提起,最主要的是,太后一直不愿见臣,臣早就想谒见太后,陈明前因后果,只是······”吕后叹息道:“罢了,罢了,这事儿你就别再提了,说起来你做的本来是一件大好的事儿,是要汉匈两家越走越亲爱的。如今倒好,就变成了你掳掠匈奴的公主,还有匈奴的马匹人口了,看来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快,让我的外孙女儿来见本太后这个外皇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