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李大力再也没打电话过来了。而就是他的这通电话，彻底让秦霜雪陷进一种新的恐慌之中。

那么多年没见的人，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当年的事准备报复她？她和刘淑芬已经离开了那片魔鬼之地，整整十五年了，他不过是个犯了事的单身汉，凭借他一个人的的力量不可能找得到她的，而且还是这个时候。

一定是有人帮他。

至于是谁，秦霜雪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雨霏。可随即否决了，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搭上宋雨霏呢？实在是奇怪。如果真的的是她的话，她应该会打电话过来的。看见秦霜雪痛苦，不就是她最乐意干的事。

秦霜雪熬了两天，还是没等到宋雨霏的只言片语。她再也按耐不住了，决定还是主动出击，想让秦沛找出李大力的踪迹。秦沛的确也去查了，但是电话已经被注销了。

“这里李大力是什么人？”秦沛很少见秦霜雪这样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对这个李大力更是好奇了，她再秦霜雪身边也有十多年了，记忆力也很好，就连她小学二年级那个胖胖的同桌叫什么名字，他现在还能叫出来。可是李大力这个名字，实在是莫名得很了。

他百分百确定，这个人他没见过，是六岁之前的秦霜雪所见过的人，并且还是一个坏人。

秦霜雪躲避了秦沛审视的双眼，含糊其辞：“你不认识的人。”

秦沛给了秦霜雪一个你在说废话的表情，继续用探究的眼神看她。秦霜雪叹了一口气，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表情有些可怜又脆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我还在很小的时候，撞见他做了一些不好的时候，然后害他被抓送去坐牢了。”据说是要坐八个月的牢，但是秦霜雪好像听说李大力家里人砸锅卖铁塞了几万块钱，后来好像不了了之了。

刘淑芬害怕李大力报复，当时就收拾了几件珍贵的物件然后领着秦霜雪去了千里之外的景城。刘淑芬当时还没敢直接买房，找了一个人烟繁盛的小旅馆住了半个多月，时候确定是安全之后这才买了那套小别墅。可她仍然放心不下，但凡是周围出现陌生面孔，总叫他们提心吊胆好几天。以至于后来萧沐刚搬过来时的那两个月，刘淑芬也是心有提防。

最后证明，都是虚惊一场。所以这一住就是十几年。

风平浪静的十几年。这会儿怎么又起风波了，不是在景城，而是更远的更繁盛昌荣的京城。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可李大力渺小的像是苍海一栗，存心想要藏在这苍茫人海中，实在是太简单了。

秦霜雪感觉自己身体像是绷紧的弓箭：“所以，他现在出现肯定是找我报仇来了。”

秦沛不以为意：“嗐，我还以为是啥呢，不过就是一个劳改犯。那时候你还是个小朋友，谁能信你的话？”秦沛又觉得好奇：“所以，他当时是犯了什么事？”

秦霜雪却不愿意再说了，但是秦沛能感觉得到，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像秦霜雪轻描淡写的叙述，看她紧张畏惧的神色，这件事情一定跟他有直接的关系，并且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人类大脑也是有容量限制的，满得无处可存放的时候并不是溢出来，而是慢慢的消逝。特别是小孩子的时候，越是久远的记忆就该更早的被抛弃。秦霜雪其实算不上是一个好记忆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总写日记了。

越是这样，秦沛就越好奇了。可知道在秦霜雪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还是在李大力这个人身上多费点时间调查，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霜雪无瑕管故，此刻脑子也的确想不到这些问题，等秦沛走后，她就窝在房间的小沙发上对着阳光发呆。光线太亮了，将整个房间照得十分亮堂堂，仿佛这光亮可以让这时间所有的黑暗无所遁形。

这几天的天气都很好，光线应该是温暖的，晒在人的身上让她觉得懒洋洋的舒服。可秦霜雪这会儿却只觉得凉飕飕的。她该怎么办？要不要跟萧沐说？

不，不是要不要，而是能不能。

萧沐知道了那件事情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同情，心疼，鄙夷，厌恶？

不，萧沐不会。

不，她也不知道萧沐会不会？

这种截然相反的观点像是火星撞地球一般在她脑子里面撞开了，火星四溅，将已经破裂成数片的身体燃烧。秦霜雪感觉身体上火烧火燎的，脑子也缺氧似的迷噔噔的，以至于手机铃声响了十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秦霜雪身体没来由的一僵，她心中已经猜到这个电话可能是谁打来的，前两天的种种迫切心情瞬间消失不见，但只是犹豫了几秒钟，按下接听键，那边熟悉的女嗓音就钻进了耳中。

“秦霜雪，这两天，你过得还好吗？”宋雨霏语气熟稔，就像是好朋友之间的问候。

杀人诛心。

宋雨霏最擅长的，向来都不是让别人的皮肉疼痛。

明知道中计了，秦霜雪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让自己陷入沼泽当中。她深呼吸一口气，并不想让自己颤动的声音取悦宋雨霏：“多谢关心，我很好。”

宋雨霏哦了一声，叹了一口气，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这两天应该是寝食难安呢，你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坚强，出自宋雨霏的嘴，对象还是秦霜雪，那这绝地不会是赞美。宋雨霏是个目的性很强的女人，打这通电话，只不过是想看一看秦霜雪的丑态而已。秦霜雪当然没有按照她的心意走下去，不过这电话，倒是让她确定了，那李大力的确是宋雨霏挖出来准备报复她的。

那么多年的事，宋雨霏在对付秦霜雪这件事情上实在是费心又费力。

那是穷乡僻壤，时间跨越已久，应该是不会留下什么佐证。秦霜雪之所以害怕，更像是身体本能发出来的畏惧，而且她还不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你究竟想怎么样？就为了当初剧组那点事，你就一定要这么穷追不舍，紧咬着不放？”说起来，与宋雨霏结怨，真正的源头是陆梦离的怂恿，可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秦霜雪实在想不通宋雨霏为什么一定要对她赶尽杀绝：“再说了，当初你可是对我下了好几次狠手了。”

这事真要算起来的话，秦霜雪才更应该是那个报复的人吧。

“是啊，你大度啊。”宋雨霏好像更难缠了，要是之前听见秦霜雪这种话，绝对是要跳起来反驳的，除了呼吸稍微湍急，情绪倒是维持都很好：“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完全不像是听说的语气。秦霜雪正思考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宋雨霏继续说到：“萧沐已经公布了你们的婚期，十二月初十，算起来，不过两个月时间了。你们这么急着结婚，该不会是你怀孕了吧。”

陈述事实，语气平淡，可着绝对只是表面现象，背地里如何风起云涌，常人无法想象，但是秦霜雪能想象得出。之前，宋雨霏就恨不得她身败名裂，现在这会儿，估计是恨不得她死：“你又想干什么？”

“你一个十八线路演，萧沐竟然将我踢开让你顶上，我原本想利用陆家姐弟将你名声搞臭，谁知道就算这样，萧沐还是要娶你，你的人生凭什么这么顺遂？你凭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棘手，秦霜雪想了想，事情会发生到这个局面，其实很大一部分还要拜宋雨霏所赐。当然，罪人始终是罪人，不值得原谅，真正让她走到这一步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坚强，而不是她得寸进尺的相逼。至于会再次遇上萧沐，也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遇上唐小小，是意外，遇上宋雨霏也是意外，遇上萧沐，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后来两人之所以会走到一起，大概也只能说是天意了。凭什么，真的要说出一个原因的话，她也只不过是顺从天意，顺从自己的心境而已。

这个答案不会是宋雨霏想要听到的，秦霜雪也实在没必要跟她这种人解释。她还是更关注李大力这个人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麻烦。这边正在踌躇怎么开口的时候，宋雨霏倒是主动的说出了这次电话的目的了：“你应该还记得李大力这个人吧。”

秦霜雪想说不记得，这个人她根本就不想记起，但是记忆总跟她作对，美好的，那些她想铭刻在心里面的记忆，往往要比这些肮脏的痛苦的记忆消失的更快更彻底。一直持续到现在，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能立即浮现出一种满是油光的脸，五官映在昏黄的烛光中，双眼蹙起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想要将他眼前看到的一切，全部焚烧殆尽。包括，幼时的秦霜雪。

怎么可能忘记得了呢。

“就算忘记也没关系，我会帮你回应起来的。”

“不，不要。”秦霜雪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的。

“你说不要，你这是在求我吗？”

这一通电话的最后几秒，宋雨霏终于如愿的在秦霜雪身上看到她所看到的东西。胆怯，害怕，恐惧，终日不安。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场景，只可惜了，不能亲眼看一看秦霜雪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你这算是求人的态度吗？还是你压根就不在意那件丑闻。”

怎么可能不在意，每每午夜梦回，秦霜雪有时候都恨不得亲手将那个禽兽如的东西给弄死。可刘淑芬只有她了，就算痛苦，也只能忍住。

“你说，萧沐要是知晓了这件事，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他的父母对你也挺好的吧？还不是看你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单纯干净，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在五岁的时候就失去了贞洁，你猜，这萧家的大门，你还能顺利进得去吗？”

宋雨霏张狂的笑声像是惊天巨雷，穿过无数道无形的门在秦霜雪的耳边炸开了，巨大的冲击感让她失去了五感，也失去了理智，出窍的灵魂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没有生息的躯壳。

“本来我想跟你打个赌的，但是这样显而易见的结果，实在是没有打赌的必要了。这样实在是太无趣了。”宋雨霏笑够了，捏着尖细的嗓音提议：“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我给你两个选择。”

“你跟萧沐分手，我让李大力滚蛋。尘埃往事，尘归尘，土归土，再不提起。”

秦霜雪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十分艰涩的吐出一个不字。

“当然，你也有不同意的权力。你也知道我的脾气不太好，会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给你三天时间考略。期待你的答案。”

三天的时间，好像太短了，但是在另一方面来说，又何其的漫长。秦霜雪明知道宋雨霏就是为了折磨她，不会再接听她的电话，可她还是将电话回拨过去了。

萧沐的身份注定这是一场万众瞩目的盛事，几乎人尽皆知。可不仅仅是宋雨霏一句轻飘飘的分手。

婚期将近，大明星惨遭十八线小女星当方面退婚，而另外的结果是两人如愿结婚了，但是被不知名人士爆出小女星惊天内幕，十几年前，男星头顶已经绿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昔日万千少女的梦中男生，何苦沦落成今日一代绿王。识人不清，还是臭味相投，这样的人，真的还会是人们心中那颗闪烁的明星吗？

实惨。

那些自媒体，或者是营销号，可绝对不会因为她年纪小而心生怜悯，会说出来的话绝对要比这两条要难听得多多了。

不能伤害到萧沐，可无论是选择哪一项，萧沐都会受伤。

怎么办？

秦霜雪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