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3号税关位处一片荒漠之中。

入目黄沙漫天，千里无寸绿意，是荒无人烟之地。

在荒漠，水是稀缺资源，即便是超凡者在面对缺水缺粮的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束手无策。

超凡者也是人，他们只是在人的基础上多出了一些超凡力量而已，但他们的本质还是人。

是人，就需要解决吃和喝。

在烈日之下，身体的水分无法锁存，快速流失，绕是周阳和张悦也开始有些吃不消。

他们储备了一些水。

但从628号避难所到暗月站台千里荒芜，万里沙丘，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有可能会出现，他们需要在寻找新的水源前，控制用水量。

干燥的冷风卷起漫天黄沙。

一朵山茶花在风沙中打着滚，既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也不知要被吹到哪里去，最后贴在挡风玻璃上。

张悦刹了一脚车，把车骤然停在这路边。

她从驾驶位走下来，在车前拿起那一朵山茶花。

“我想，我们快到773号税关了。”她说。

山茶花，喜温暖，潮湿，阴凉，怕高温，忌烈日。

这广袤的荒原上，一朵山茶花，在向往来的人诉说着，希望就在前方。

每一个税关几乎就是一座人造的小型绿洲。

重新上车，张悦减慢了速度。

没过多久，远方便传来一阵轻颤声，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的黑烟。

从车窗向外看，似乎是一座石油钻机在工作。

即便是在能源已经便宜到近乎免费且无穷无尽的现在，人们还是有对于石油的需求的。

尤其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荒原。

在这种地方，建造一座安全的无线电辐射塔的成本远比勘探石油，开机钻井来得多。

索性，在荒野上，大多数的车辆，还采用老式的柴油电机，汽油电机等等。

在石油钻机下，有仿生人在运送着最初的原油，而在远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小型城寨。

清晰可见的773这三个数字似乎是对他合法性的一种印证。

当他们停车的时候，就有从773税关走出来的工作人员，他们手握枪支重武器，唯恐来的是流寇掠夺者。

这些该死的蝗虫水蛭吸血鬼，是荒原上人们最讨厌的一群人。

“我们是未来科技的高级研究员，这是我们的证件。”张悦的肩膀倚在车窗上，递出了自两个人的证件。

那税关的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扫描进入云端，验明身份之后又把证件还给了二人。

“我是773号税关的税务员连森，很高兴见到两位。”

在他没有观察到的地方，周阳和张悦相互看了一眼。

看来当初那位流寇在劫掠时报的还不是真名啊。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们的吗？”他问。

“我想，我需要一些水，一些食物，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需要至少十公升柴油。”

“你知道的，从773号税关到暗月站台，还有一千两百公里，我们这辆车的续航能力还不足以支撑我们走完全程。”

连森想了想：“我们的资源同样紧缺，恐怕无法为你们提供你们想要的一应资源，我们最多提供十公升的饮用水，五斤的压缩食物以及三公升的柴油。”

“可以。”张悦点点头，又从身上翻出了一张卡来：“感谢您的慷慨，我们会用比市场价高出两倍的价格来购买。”

“乐意之至。”连森接过那张卡，果断地刷了卡。

连森进入了773号税关的时候，正好赶上那些运送原油的工人的休息时间。

他们风尘仆仆，神情麻木，身如枯槁，这些人里面，不乏十五六岁的少年，也不缺六七十岁的老年人。

他们神情肃穆地从周阳他们身旁离开。

眼神里是对未来的迷茫，似乎只是麻木地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在他们眼中，周阳看不见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在税关高大的城寨寨门之下，一间间破破烂烂的房子环绕，房里极尽简陋，既不能挡风，也不能挡雨。

似乎只有当从那些房子里传出一声声呼唤时，这些人的脸上才会出现一些表情来。

“这些就是失去了自己家乡的流民。”张悦对身边的周阳说道，她拿着从车上拿下来的山茶花：“流民往往是最低贱的，失去了家园的人往往比不过一株山茶花。”

隆隆隆！

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啸声。

两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灰蒙蒙的天边，阴沉沉的一片，漫天的黄沙被飓风卷起来，在空中回荡着，无数的沙尘让飓风一瞬间有了形状。

沙尘暴！

狂风还没到来，但那隆隆的声响充斥着毁灭的气息，让距离飓风很远的两人也能感受到一种极度危险的力量。

这是大自然的力量。

人类暂时还没有办法控制这股力量。

至少是普通人。

末日和究极灾厄都有创造飓风，掀起沙尘暴的力量。

但在同等飓风之下，他们依旧和普通人一样脆弱不堪。

连森急匆匆地出来。

“两位，我们检测到了十二级飓风，我想，你们暂时得进入我们的避难所规避灾难了。”他说。

张悦点点头，他们在连森的带领下，从773号税关的寨门开始进入。

而在路过寨门的那一瞬间，住在寨门破烂石头中的流民们正在一窝蜂地涌入。

在这种情况下，还留在外面，那无疑是找死。

砰砰砰！

不知道是谁开的枪，率先打死了最前面的人，鲜血回荡，一股血腥味萦绕在每一个人的鼻尖。

“一个一个地进。”有巡逻人员拿着话筒大声喊着：“现在，请为我们的税务长连森先生让一条路。”

人群在枪支的威慑下开始熙熙攘攘地后退，为车辆的进入让出一条路。

连森在前面开着车，等车尾彻底进入城寨的那一瞬间，这些分散的人群于是又一窝蜂地涌上来，原先倒地的人被踩踏成了一滩烂泥。

“在城门前安营。”有人在身后组织着大家的行动。

“别再往里面冲。”突然有人怒吼道。

“你们这些该死的虫豸。”

紧接着几道枪声响起，从越野车的后视镜上，周阳看见怀抱着婴儿的妇女倒地，听见了婴儿的哭啼声。

“前面是你们的禁区。”

周阳看见了开枪的人。

他们穿着制式的衣服，拿着冲锋枪，压抑着厌恶和怒火，向着跟着车辆进入城区的普通人开枪。

“这就是你们的营地。”

他拿着枪，用脚在地面划出了一个范围。

“再有人敢越过这条线，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就全都会死。”

听着他的话，周阳感受到了一股温暖，从他的手掌传来。

张悦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周阳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连森先生，你们有什么设施能防得住这阵飓风吗？”似乎是为了分散周阳的注意，张悦开口说道。

“每一间房子我们都做好了加固的工作，而773税关的寨门在设计建造的时候就有考虑过地震，飓风，沙尘暴等等因素，它能够有限地抵挡八级地震和十二级飓风，可以这么说，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773税关更安全的。”连森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两位放心，我们绝对能让你们能够安全地活着离开773号税关。”

张悦笑而不语，而周阳依旧神情冷漠。

车辆抵达在某间酒店前停下。

连森将他们毕恭毕敬地送上酒店，然后安排好了他们的食宿之后又离去了。

在房屋中，张悦看着周阳问：“你觉得残酷吗？”

“大多时候，如果发生了这种级别的自然灾害，各大避难所的人都不可能轻易地放流民入关。”张悦推开窗户，在这里并不能看见城门。

酒店旁其他的店铺居民楼已经把窗户和房门全部关上，严严实实的，几乎透不进任何的风。

这是最有效的防护。

“那些流民现在能够进来，或许是因为我们。”张悦说道。

往往从大型避难所中出来的人都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天真，带着一幅悲天悯人的心肠。

他们见不得流民死亡，也见不得任何的惨事。

但死亡是荒野永恒的主题，他们眼中的那些惨事只是这些流民习以为常的日常。

“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全部了吗？”张悦看了看周阳。

她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似乎是在嘲讽周阳的天真。

但她并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只是透过窗户看着外面。

嘎吱嘎吱的声音渐渐响起。

773号税关的城寨大门中渐渐有金属钢板升起，这些金属钢板将整个税关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半球形堡垒。

天空一下子突然变得暗了下来。

只有微弱的灯光在闪烁着释放光亮。

而在税关之外，那座石油钻机下的工作人员的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们没能进入税关，此刻只能龟缩在寨门前那些破败的房屋前。

飓风越来越近，漫天的黄沙已经变成了一朵厚厚的黄色云朵，压得他们喘们喘不过气来，呼吸中是无数的沙尘涌入口鼻。

他们已经放弃了敲门，门上血迹斑斑，都是他们锤门时留下的血痕。

只是可惜，即便是听到了这阵急促敲门声的工作人员也不会给他们开一道门，善良的来自其他避难所的客人已经走了，没必要再继续演戏下去。

而这些流民也并非甘心等死，他们把一些木板，石头，混合着钢筋的混凝土等等一切可以用起来的东西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简易的避难所，并在自己和一些稳固的石头捆绑在一起，以防止被吹飞。

而这已经是极限了，接下来就只能看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