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长达十几年的养成一种习惯后，之后再更改就会比较难。倪沙向夏梦茵说的那些退役后的彷徨期她都懂，那种感觉有点像毕业前那种感觉，脱离学校庇护前的那种彷徨。

“是啊，运动员又何尝不是在自己专业领域得到庇护呢，退役了之后外面就是另一个世界了，对吧。”夏梦茵问。

倪沙看看她：“你才多大啊，还有这种感觉？而且又不是运动员。”

夏梦茵舒了口气：“马上21了，我爸以前也是球员，大概听我妈讲过一些他的事，他也是经历了一段时间彷徨期，退役那会就是我妈怀我的时候。”

倪沙一拍头：“哦对，我差点忘了，你是夏春雨的女儿，啊，那我比你整整大了20岁啊。”

夏梦茵：“啊，我和您交谈完全没有感觉到您已经40多了。”

倪沙拍拍她：“如果我当年有女儿的话，估计也和你一样大了？”

夏梦茵：“嗯？”

倪沙笑笑：“是啊，20岁那会我谈了一个男朋友，而且怀孕了。”

夏梦茵有点震惊：“啊？”

其实夏梦茵并不是震惊于事情本身，而是震惊于倪沙告诉自己这件事。

倪沙看看她：“不用震惊，就是你这个年纪，是不是我也挺叛逆的。那会我还在踢球，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都是很久有一天队员问我小肚腩怎么都出来了，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两个多月没来月经了，而且状态确实不如以前，但是20年前我们也没有现在可以测心率这些直接佩戴的背心，也不知道确切变化，加上我们基本生理期都不准，所以本来也没在意，但是例行检查身体时候被队医发现了，我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夏梦茵：“当时你还那么年轻。”

倪沙：“对啊，如果按照平时20岁其实结婚生孩子也可以的，但是我是运动员啊，如果真的生，最起码一年后我才能再上场，那又是我特别重要的一段踢球期，我被教练骂的挺难听的，所以最后没办法，你懂吧。”

夏梦茵点点头：“我懂。”她还握住了这个大姐姐的手。

她甚至能感觉到倪沙眼里的忧伤。

“没办法，世界还是不公平，女生在任何领域都是这样，男生可以为很多行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女生却要忍受各种后果。”倪沙叹了口气。

夏梦茵：“那最后那个男朋友呢？”

倪沙笑笑：“还是分手了啊，其实，他也是个渣男，怎么说呢，不知道，他也是运动员，当时两个队都知道了，他就提分手了，但是当时也确实喜欢他。那件怀孕的事情，我被教练狠狠骂了一顿，之后我就真的对感情很长一段时间不报希望了。真的小夏，女生当运动员确实代价太大了，人们对男运动员的约束很小，但是对女运动员。”

夏梦茵点点头：“我知道，倪教练，那现在您会禁止队里的人谈恋爱吗？”

倪沙摇摇头：“不会，因为我经历过20年前教练对女足队员那样的苛求，我不会这样的。感情是人的天性，我不应该那样要求她们，该练习的时候练习，该放松放松，该恋爱也应该恋爱。但是我会教她们保护好自己，该用防护工具要提醒对方用，就不会像我们那个时候一样，什么都不懂，越是不了解越容易出事。”

夏梦茵向倪沙比了个大拇指：“我认同您的观点。”

倪沙笑了笑：“我不希望她们像我一样。”

夏梦茵看了看场上的队员们：“大家都不容易啊。”

倪沙：“是啊，女足队员们的回报很少，大多数都是真心喜欢踢球才踢的，她们应该被更多人看见的，小夏等到晚上你可以去大家宿舍看看，她们腿上的疤不亚于男足队员的，多和大家相处你就知道了。”

夏梦茵点点头：“我会的，所以倪教练，您现在，我不知道该不该问，您现在有孩子了吗？”

倪沙摇摇头：“我还单身呢。”

夏梦茵：“啊，怪不得。”

倪沙：“嗯？”

夏梦茵笑笑：“没什么。”

倪沙：“想说什么就说。”她拍了拍夏梦茵，语气就像平时对女足队员们说的那样，有点浑厚，气势有点强。

夏梦茵：“好吧，我是想说怪不得和您说话完全感觉不出年龄，觉得和您聊天挺开心的。”

倪沙：“我天天和这些小孩呆在一起，自然不是那么刻板，你是想说我不刻板吧。”

夏梦茵点点头：“对。”

倪沙：“其实，队员们都是这样的，不要对我们有刻板印象。队里的她们看着是不是好像挺糙挺粗的，但平时私下真的爱好都挺多的，我们可不只是懂足球。”

夏梦茵看着场上点点头，然后笑了：“挺好的，大家看着都很好，中午吃饭时候也是，都挺活泼的。”

倪沙：“我的宗旨就是除了训练和比赛之外，她们应该有自己的时间，玩闹啊之类，这才能是一个有血肉的队员，我们不是要一群机器对吧。”

夏梦茵：“嗯嗯。”

……

“王灿，你觉得踢球最开心的是什么时候，最不开心的是什么时候？”夏梦茵躺在旁边的床上问。

她被分配和队长王灿一起住，基地特地加了一张床。

王灿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奔跑的时候吧，然后就是传出关键球或者拦住对方关键球，因为我是门将嘛。不开心，不开心就是别人总觉得我是男的，要不就是认为我爱好女。”

夏梦茵：“哈哈哈。”

王灿：“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高点，头发短点，黑点，看着确实男人点，为什么要那么想我。”

夏梦茵：“就，还是刻板印象呗，反正我没有那么想。”

王灿：“啊，你真幸运啊，我特别喜欢吕昂这种类型的男生，你知道吧，就是那种很高然后踢球很厉害的那种，没办法我太高了，男朋友都不好找。”

夏梦茵捂着嘴笑了：“那我应该感觉到危机了。”

王灿：“哈哈，我开玩笑，有什么合适的人给我介绍啊，不过想想男足队里那些估计也看不上我这种，他们都喜欢性感漂亮的。”

夏梦茵：“大概吧，但是也不一定。”

王灿：“哎呀我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完全跑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