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的是，柯哲恩很强。

即使是在柯月的梦里，他依然很强。

于是少年倒在了血泊之中，鼻梁上的镜片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

她输得很惨。

白色的发丝凌乱地垂了下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若非那微弱的呼吸声，柯哲恩都要以为她已经死了。

少年难受地蜷缩起身体，痛苦地咳嗽了起来，一口血喷洒在了地上。

柯哲恩缓缓地走到了柯月的附近停下。

“柯月啊……”

“你要知道，无论以后你遇到多少人，经历了多少事，找寻了多少个可笑的理由，试图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苟活下去……”

“在梦里，你总是会遇到我的。”

他取出一条手帕，仔细地擦干净了自已手上的血。

于是那双手又变得干干净净。

他在少年面前蹲下。

“柯月，承认吧，你应该感谢我。”

柯月艰难地偏了偏头，好让自己能完整地看到柯哲恩。

镜片已经碎掉了，所以她透过镜片看到的这个世界，也是破碎的。

我应该感谢柯哲恩吗？

是的，她的确应该感谢这个人。

她所有的能力，所有的手段，所有的三观，所有的思想都是柯哲恩教给她的。

甚至连姓名都是对方所赐予。

可是……

“我恨你……”

“所以你输了。”柯哲恩的目光有些怜悯。

“从你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柯月沉默了。

她沉默地看了柯哲恩良久。

她笑出了声。

“父亲……”少年开口说道。

“或许……我无法打败你。”

“但至少，至……咳咳……至少我可以选择，让自己醒来……”

柯哲恩的眸色一暗。

于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年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泛着寒芒的刀刃。

她用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把刀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涌出，一部分溅到了柯哲恩的身上。

你看，她倒在血泊中了。

你看，她倒下去的时候，笑得多么骄傲。

少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强烈的痛感如潮水般涌来，她渐渐无法呼吸。

这个世界开始崩塌。

柯哲恩叹了一口气，他温柔地摘下了少年的眼镜，然后伸出手，覆盖在了少年的双眸上。

“晚安。”

他引导着柯月阖上眼帘。

“乖孩子，祝你做个好梦。”

梦境缩坍的最后一秒。

“你不会得逞的……”

“哦？”

他笑了笑。

“我拭目以待。”

……

柯月趴扶在桌子上，疲惫地睁开了眼睛。

水瓶里养着的白玫瑰花儿不知何时被风吹散了，花瓣落了柯月满身。

她掐掉了手里的计时器。

数字停止在了2h34min56s。

看来安眠药的作用时间越来越短了，明明前几天她还能睡上三个小时的。

少年勉强坐直了身体，拢了拢身上盖着的风衣外套。

她安静地点燃了一根香烟，至少在这种时候，烟草的气味能让她好受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蒙蒙亮了。

大约凌晨6点左右，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划开手机屏幕，是林沉打来的。

“喂？这么早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林沉笑了笑。

“就是，想你了。”

他垂眸，抚摸着手里的那块玉，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就在今天早晨，林沉刚起床，便突然发现先前在长安时，沈半仙送给他的那一枚平安扣，没有任何预兆地多了一道裂痕。

很微小，但也很刺眼。

虽然他不信什么玄学，但毕竟是长辈给的东西，所以这枚平安扣被他保管的很小心，贴身戴着，除却洗澡没怎么取下来过。

印象中这块玉没受过什么撞击。

可现在，它竟然悄无声息地碎了。

不知为何，林沉一时间心里慌张的厉害，所以忍不住给柯月打了一通电话。

“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不碍事，我已经醒来有一段时间了。”

“那……昨晚睡的怎么样？”

“还好，梦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嗯？方便给我说说么？”

柯月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把那些枯萎的白玫瑰从花瓶里挑了出来。

“我梦见，我自杀了。”她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情绪。

林沉愣了一两秒。

“没事吧？小月儿，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他紧张了起来，开始思考要不要订个机票回京城去看看少年。

“放心吧，我挺好的。”

少年把新折下来的玫瑰花枝摆在了桌子上，开始挑去一些被虫子咬的残缺不全的，或是泛黄枯萎了的花叶。

“……梦与现实，往往是相反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下次做噩梦的时候，或许可以试着给我打电话……我会陪着你的。”

“嗯。”

“……”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装作随意地询问道。

“上次剪下来的白玫瑰枯萎了。”柯月说道。

“所以，我重新剪了些，现在，正在给它们换水。”

“这样。”听着柯月的声音，林沉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看来，少年那边，没什么大问题。

他看着手里那块玉，自嘲地笑了笑。

根本就是他自己想多了吧。

柯月安安稳稳地住在清水轩里，安韵琳和季安会照顾好他的。

能有什么大问题？

自己何时也变得这么疑神疑鬼了？

莫不是，关心则乱了吧。

“柯月。”他定了定心神，“今天，就是最后的决赛了。”

全国赛上，黑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网上呼声极高，已经是夺冠的热门人选了！

黑白成立刚满一年就打进了全国赛，若是再拿下一个冠军，那就直接破掉了ace的记录了呀！

粉丝们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了，听说决赛的入场票一开售，不出半小时就被抢空了。

决赛和黑白对上的战队来自神陨赛区，也不是个善茬，已经在微博上和黑白的粉丝撕起来了。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决赛加油。”柯月笑了笑，“我会准时看直播的。”

“嗯，等我回来。”林沉说道，“决赛完了，我明早就订机票。”

“小月儿，我已经快半个月没有看到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我好想你……”

少年的动作一顿。

过了一会。

“我也想你。”她说道。

“是吗？能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林沉的确很开心，底底的笑声顺着听筒传了过来。

“柯月。”他最后说道。

“我爱你。”

柯月放下了电话。

她将最后一枝修剪干净的玫瑰花放入了花瓶中。

再度添了些水，蓄到离瓶口的三分之一处。

少年看着那些玫瑰花瓣上，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清晨的阳光下，折射出来的光芒。

她微微歪着头。

你是在，为我流泪么？

别墅里静悄悄的。

白发女孩从背后将少年拥入怀中。

她安静地垂着眸，没有说话。

一滴泪水重重地砸到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