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身携带了一个小型信号干扰器，它24小时持续工作，会以极高的频率发送多频段的干扰波动。”

她认真而又专注地完成着最后的这件艺术品，不在意地笑了笑。

“只要我，还在你的身边，警方的那些定位手段，根本查不到。”

……

这样啊。

如果定位器失去了作用，要在人流量如此巨大的京城找到一个人，确实近乎于大海捞针。

“那你……有没有想过……”

少年勉强让自己的声音能够清晰一些。

“若你不抓我……以柯家从前走私的路线，你有极大的机会可以毫发无伤地潜逃去海外……”

“可你选择了在京城现身……”

她疼的大汗淋漓，几乎每说半句就要喘好久的气。

全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柯云岚……”

少年扯出一丝笑。

“从我，脱离警方监视的那刻起，他们就会……就会立刻，封锁住周围所有的交通枢纽……

“控制住地铁站……所有可以到达飞机场和火车站的道路，都会有警车等待……这个时间段的乘客也都会严查……”

她尽量忍受着头部仿佛要炸裂一般的疼痛，冷静地给出分析。

“你是全国的重点通缉对象……整个城市的监控网络会为你而工作……智能算法会从拍到的上千张画面中全力筛选出你的身影……”

“很遗憾，你走不了了……”

她堪堪稳住呼吸，给出最后的结论。

“警方或许无法定位你的位置，但是追捕到你……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柯云岚的手顿了一下。

她放下了针，转身，看着玻璃花窗折射出来的七彩华光。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光芒一点一点地暗淡了下去，她知道，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了。

“我当然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她喃喃道。

阁楼里烛火摇曳，她提起缀着黑珍珠的裙摆，在一地的罂粟花中旋转了一圈。

像每个被哥哥带出来玩的女孩那样，她闭上眼睛，笑了。

“事实上，哥哥。”

她轻声说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没想过能够离开。”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她笑的很开心。

“在警方追查来的这段时间，足够我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了。”

“我知道，毒品走私恐怖袭击再加上……绑架。”她挑起了柯月的下巴，“法律有足够的理由让我变成一个死刑犯。”

“但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所以，我会不会被抓，已经不重要了……哥哥，我总是要和你，一起去下地狱的。”

阁楼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一直没有动静的少年，却突然笑出了声。

她笑得沙哑无比，声音破碎，但是她依然抬头，用那双已经没了焦距的桃花眼，嘲笑般地看着柯云岚。

她被缚在十字架上，高高在上。

“柯云岚……”柯月终于笑够了，“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你以为，你被警方抓住了……就会面临死亡么……”

“别忘了……”她笑着，用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嗓子艰难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可是，能独立研究出新型rev-f的博士生啊……一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的天才……”

柯云岚愣住了。

是啊，她是一个天才。

百年难遇的天才。

所以，如果她被抓捕到后，会面临怎样的结局呢……

冷汗悄悄爬上了她的后背。

国家是不会放过她这样的天才的。

那么，对于她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有着反社会人格型障碍的天才罪犯……

她会被关押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单独监禁。

这绝对是最残酷的惩罚方式。

“你会丢失你所有的身份，与世隔绝……只能透过可怜的玻璃接触外面的阳光……”

“他们还会为你安排科学研究……你此生都将与冰冷的器材为伴……你不会死的，他们会密切监视着你的身体状况，直到你在实验台上耗尽最后一丝生命……”

“你会活下去。”

柯月艰难地喘着气。

“永远失去自由，孤独地活下去。”

女孩不可置信地大睁着眼睛。

她蹲了下来，痛苦地捂住头部。

“不要再说了……”

事实上柯月也的确快要说不出来话了，她几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被用来抵御疼痛。

若有若无的花香令她的大脑变的一片混沌，几欲恶心地干呕出来。

但她还是要达到她的目的。

她要激怒柯云岚。

这是最后一次赌注了。

“想一想吧……如果被抓住，余生，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甚至连死亡也做不到……

那样太孤独了……

恐惧在柯云岚心里蔓延开来，她闭上眼睛，尖叫出声，“不要再说了！”

“柯云岚……你要是真想陪我，一起下地狱，不如一把火烧了这里……”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她哭喊起来，眼泪不断涌出，她疯了一般地掐住了柯月的脖子。

她哭的像一个迷茫的孩子。

“哥哥，我好害怕……”

没有你的世界，那我还不如去死……

柯月被扼住了脖颈，她下意识地难受的挣扎了起来，额角爆出青筋。

她尽量不让自己晕过去。

“云岚……乖一点。”少年艰难地喘息着。

“想和我一起……去死么？”

一起死……

柯云岚怔怔地送开了手。

少年终于得了空当，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对，我们可以一起死。女孩擦干了眼泪，只要一起死，就没人可以把我和哥哥分开了。

我们要一起下地狱……她愣愣地呢喃出声，对……烧了，一把火烧了这里，一起下地狱……

她哈哈大笑了起来，如柯月所愿的那样，疯狂地推翻了周围所有的烛台。

火苗接触到窗帘，瞬间蔓延了开来。

柯云岚还嫌烧的不够快，把杯子里的红酒全部泼了上去。

这座教堂年代很古老了，从民国时期保留到现在。因为教堂大多高而耸立，为了减轻十字拱承重结构的负担，最顶上往往会混入一些木质结构。

火势逐渐旺盛起来。

太阳最终没入了地平线。

很快，阁楼就被一片火焰包围。

黑夜降临，冲天的火光与滚滚浓烟，成了最明显的求救信号。

少年微微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可以微微感光了，她能看见周围燃烧的熊熊烈火的模糊轮廓。

像是地狱里张牙舞爪的鬼影子。

高温刺激了罂粟花香味的挥发。

强烈的致幻作用下，柯月只觉得自己跌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乐园。

眩晕感几欲把她生生撕裂。

她攥紧手心，无意识地颤抖起来，锁链勒进皮肤，摩擦出了血痕。

她再也忍不住，仰头，撕心裂肺地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哀嚎。

像是笼子里绝望的困兽，用生命发出的最后的嘶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