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荧光
作者:蒋建龙 | 分类:现言 | 字数:4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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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
蒋建龙如七八岁的小孩一般,不顾芳华的告诫,又去了趟天地威工厂的员工宿舍,他实在很想知道工厂倒闭后,其它的同事都会去哪里,因为心里紧张,害怕被同事们发现,他在上员工宿舍楼楼阶时,一直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动静,像电影里的特务一样,生怕被敌人发现。
当他走到天地威员工宿舍楼层时,发现有两个差不多大的男孩正站在楼层的围栏边上谈话,于是他停了下来,仔细的听一个男孩说道:“厂里的东西现在被工商局查封了,搬也搬不出来,刘志人又跑了,钱又要不到,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另一个人说:“晚上去打劫怎么样”,
“不去,要我去打劫,我宁愿当乞丐”。
“叫家里打点钱过来,回家吧”!
“不想回去,也没脸回去,出来大半年一分钱都没存到,回去太丢人了”,
“那我们再呆在这里,还不饿死,你想想,明天工业区老板住都不让你住了,你不回去,你还能去哪里”?
一个男孩忽然感慨道“这社会好像不是我们这种穷人呆的”,
“本来就是,你看看今天我们一群人去劳动局,差一点全都跪下了,他们坐在椅子上,吹着空调,理都不理踩你一下”。
两人沉默了一下,一个人忽然消极的说道:“好烦燥,想死的心都有了”,
另一个笑了笑说道:“没那么严重吧。”紧接着,他又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出来打工啊”?
“村里没有老师来,学校拆了”
“可以到别的学校读书啊?”
“跟我爸妈在城里读了一年,不过感觉与周围同学的差距太大了”他说完后,马上补充道:“不是在学习上的,而是有很多同学家里都太有钱了,我们家有又太穷,在学校总感觉特别的压抑。”
就在蒋建龙在楼梯下偷听着楼上两人的谈话的同时,楼下突然发出了有人上楼梯的脚步声,蒋建龙此时站在楼梯的过道当中,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往上跑,还是该往下跑。随着上楼梯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感觉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情急之下他竟脱下了衣服,把脸遮住,然后像受惊的野兔般,往楼下跑去,上楼梯者是个少女,她见有人脱了衣服突然在她面前冲了下来,她被吓着了,迅速调转了头,害怕的也往下跑去,并大声尖叫起来。蒋建龙听见声音是女孩的,一边跟着她往下跑,一边放下手中遮脸的衣服向外微微的迅速的瞟了一眼。
蒋建龙看见跑在他前面的女孩穿着短裤,脚下穿着一双高跟鞋,她的双脚在楼梯上往下跑时,显的很是情急,但并不利索,像被绑了高脚似的。蒋建龙很快就追上了她,并从他身体侧面飞跑了过去,少女见了,忽然停止了尖叫,立马又停下了脚步,呆呆的站在阶梯上,假哭了起来。
蒋建龙在楼梯上依旧跑着,忍俊不禁的又笑了,而那女孩也在同时,骂蒋建龙神经。可蒋建龙并没听见。
蒋建龙跑到了员工宿舍后,还在不停的跑,一直跑到付信铭的出租楼下,他才停了下来。
他喘着气,走进了电梯里,电梯里没人,蒋建龙又开始大笑了起来,笑出来的声音像滚落的山石,激烈而有质感。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他几乎记不起自己曾经有这样大声的笑过,自从家到外面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阴沉的脸,好像性格就是如此。
他浮想着刚才的那不经意的一幕,越发狂笑不止,电梯到达他指定的楼层时,蒋建龙走出了电梯,当他发现自己笑出了眼泪时,他没抹掉泪水,而是故意放纵自己,肆意狂笑。
他打开出租屋的门,走进出租屋里去,没有开灯,只是关上门,看见黑黢黢的房间,背靠在门上,继续笑,他像是疯了。一边泪流不止,一边狂笑不已?。
他在为那两个男孩的谈话而纠结着,可同时他还在回想起那个被他吓到的女孩。
蒋建龙是在寂寞和痛苦中去摸索迷茫的未来的。他身处的生活环境也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情绪的波动,反而使他在心理上更加成熟起来。
自从那天晚上“冒险”出去后,往后几天他一直没有出去过,可因为天天呆在出租屋里吃了好几天的方便面。再加上他心理清楚,公司里的人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心理的松懈,使他不再担心天地威的员工找他问付信铭的下落了,这天起床后,他心理实在是憋的慌,在照了照镜子后,他装出一副假笑,随后惬意的又走了出去。
他出去后,来到一条小街上,在一家精品连锁小餐厅早晨供应点要了一份丰盛的营养早餐。坐在餐厅的落地窗户前,吃了起来。
蒋建龙坐在落地窗户前,嘴唇在微微的张合着,他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懵懂的感觉每个人都像一本书,这书中的内容都是千差万别的,但他能够已己推人,揣测着别人的思想与生活,但使他奇怪的是,当他如此去做的时候,他却越发看不懂自己这本书了。
劫
首先,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在会在当时选择一时的浪漫去缀学,远离家乡。到外面去工作,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爱着刘星雨的,但为了浪漫而去缀学,他现在想到这里,不禁为自己的幼稚而了感到荒唐起来。
再者,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乐忠于想着当一个农民,打心眼里想找一块田地,过着清贫、劳苦的生活,可就是不去朝着农民的方向去做,去努力。
“我是没有勇气吗?”
他想到这里,忽然又开始茫然了,他望着街上有那多人用期许的目光,想站稳在这城市的土地上,而自己却厌弃着这一切,他为自己的想法而苦恼的忧郁起来。
他现在不知如何去设计好自己的未来。就算设计好了,他知道自己也很难做到想要的生活,因为社会是有一种强大的推力,会不自觉的把人推到波涛汹涌的浪潮当中去,而潮涌一浪高过一浪,他唯有不停涌浪,才不会被吞没。涌浪是一种欲望,不停的澎涨自己的欲望,这不是他所要的,但他却呆在了汹涌的浪里。就在这城市中,就在这物化的世界。在心灵上,现阶段对于他来说还无法突破的。。
真实的纯自然生活方式是他所要追求的,但他却始终没努力的去争取过,他的想法再强烈,那也只停留在思想的层面上。他完全可以追求到他想要的生活,但他却没有,他读不懂自己,
“我真的是读不懂。”他停止了进食物,小声的答复着自己。
蒋建龙吃完早餐后,走出了餐厅,此时在餐厅不远处的路口旁立着一个招聘广告牌,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蒋建龙闲来无事,下意识的走了过去。
木制的招工广告牌立在人行道上足有大半个人高,招聘广告写着:
“某某大集团是世界五百强,员工数十万,月薪四千,现招普工。欢迎前来应聘。
这招聘广告上的内容一时间让蒋建龙春心荡样起来,他不禁自问:“会有这么好的厂吗”?
就在此时,路口有一名青年男人,胸前带着厂牌,手中卷握着一叠空白简历,嘻笑着走了过来,问周围在招工旁的几个青年:“有没有意愿要去的啊,要去的就赶快到我这晨来填简历了,就只差几千个名额了”。
此时除了蒋建龙外,围拢在招聘广告牌旁的其他几个青年相互微笑着,互视了一番,然后心照不宣的分散走开了,最后只留下蒋建龙一个。
招工男见蒋建龙继续细读着招工内容,热情的上前问道:“靓仔,现在有没有工作啊”?
蒋建龙摇了遥头:“没有”。
招工男立即殷勤的向前对蒋建龙劝说道:“那正好,我们厂现在大量招工,你看看,这里的福利待遇多好啊,到我们公司去怎么样啊?
说完,他又问蒋建龙:“身份证有带吧”,
“有。”
“多大了”,
“十七”,
“十七?我们公司要求的年龄是最低也不能低于18岁的哦”!
蒋建龙听了,笑了笑,失望的正准备要走,可那招工男又突然问道:“你现在很想找工作吗”?
蒋点了点头。
招工男于是说道:“我看你也还蛮老实的,要不这样,你到我们公司去面试一下,我向我上面的领导好话,疏通疏通,看能不能通过”。
蒋建龙问道:“你们工厂在哪啊”?
“有点远,你得先到我们招工处去面试一下,我们那里有人事部门的人在招工,如果通过了,就会带你去工厂去上班,我们招工处很近的,坐车几分钟就到了”。
蒋建龙犹豫着,他拿不定主意,他不太相信有这么好的事,以自己现在的条件,随便能给自己一个活干。老板不拖工资,不抹着良心跑路,他就心满意足了,找个集团性公司做着超国家规定的福利待遇的工作,对于一个刚出来打的人来说,他已经是无法去想象的了。但大多数面对诱惑时,都会暂时的失去警戒的自我防卫心理,
蒋建龙问:“那坐哪个车会到你们招工处”?
招工男听了大喜:“哦,你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打一个电话,马上会有车过来接你去。”
蒋建龙答应了:“我想先去试一下看看”,
招工男听了,一口和气的说道:“嗯,先去看看行不行,我看你长的好像我一个同学哦,哈哈,嗯!越来越像,以前有好多女孩子喜欢他,哈哈!哦,我打个电话,叫车过来接你”。
招工男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后,又向蒋建龙问这问那的闲聊起来,招工男在蒋建龙面前尽套近乎,他在问到蒋建龙的老家在哪里时,蒋建龙不愿意多说了,招工男随后就住了口。
不一会儿,路口驶来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招工男的身边,车一停车,里面的司机立马拉开车门叫喊道:“赶紧的。”
招工男见了,在一旁催促着蒋建龙:“快点,快点,上车吧”。
蒋建龙被催促着,心理慌慌张张的走进了车里,当他见到里面还有一个青年坐在车里面时,忽然心生一丝疑豫,可一时间由于太过于紧张了,也未顾及太多,他一坐在车座上,就立即自觉的把车门给拉上。
面包车在停下来时,并没有熄火,司机在驾驶坐上听见关门的声音后,立马发动了车辆,一起步就达几十码,给人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面包车在快速的在行驶着,蒋建龙坐在车的一侧车窗旁,看见车窗外的绿化带从三维立体形,渐渐的因为车速太快,尽成了暴雨骤到的流线形,当他眼睛望久了,略感晕眩时。他抬起头,望了望司机。
司机是一个大肚皮的中年男人,戴着墨镜,脖子上有道长长的疤痕,开车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放夹着半截未吸完的香烟露出车窗外,身子显的有的僵硬,一动不动的像一尊雕塑一般。
当蒋建龙想向这司机询问些什么的时候,司机却张开肥厚外翻的嘴唇向华天章后坐的青年问道:“昨天开什么”?
“又开老鼠,连开了四次老鼠了”
蒋建龙后坐的青年愤恨的回答后,司机又再问道:“你押的是什么”?
“猴子”,
“怎么老押猴子啊”?
“我属猴的”。
司机听了,侧了一下身,笑着吸了一口烟,无意间又向蒋建龙瞟了眼,蒋建龙在与他短暂的对视中,把话又吞进了肚里。
先前的招工男说开车几分钟就会到,可车飞速行驶了十几分钟却还不见停下,蒋建龙坐在车上,越发感到不安起来,他用怀疑的目光望了望后坐的那位体形状肖瘦的青年。只见那青年全身松松垮垮的半躺在车座上,头仰着,脚伸到蒋建龙的肩膀上,当他见蒋建龙望着他时,他用冰冷的目光瞥了蒋建龙一眼,蒋建龙见了,胆怯的回过了头,继续望着窗外。
他此时已强烈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又踏上了一条险恶的船上,他心蹦得紧紧的,真想一下车,就尽快逃出去,可真的到下车时,他却没有,他虽然在心理上强迫自己承认自己是一个倒霉而愚蠢的人,但他相信上天是不会至他于死地的,他相信自己仍能险处逢生,逃过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