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蓉，怎么是你？”

陆天不禁脱口而出。

周蓉的到来，一时间令陆天多少有些意外。不过转念细想，郭站长说过，来的是一名没下乡、能写能画女高中生。

周蓉就是这样。

这么想来，就不奇怪了。

可能因为张干事在的缘故，周蓉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张干事见二人之前认识，笑道：“陆天，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用特别介绍了。

小周，我把你交给陆干事，使命已完成，我走了。

对了周天，作为周蓉的师傅，你记得找个时间去她所在街道去备个案。

街道对这批这批知识青年很重视，要时刻跟踪，马虎不得。”

说完，张干事冲着陆天摆了摆手，起身离开。

见张干事出门，陆天指了指对面一个椅子，“周蓉，快坐，你怎么来这了？”

周蓉坐了下来，开口道：

“春节之后，街道就开始动员下乡了。

我哥已经报名去生产建设兵团缘故，倒没怎么太吹我家。

不过现在高中已经停课，想上学也上不了，也不能总在家呆着，就想着找点事做。

正好街道要组织一批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充实到各个单位帮工，我就报名了。

选地方的时候，我看到有你们单位，就主动申请到这来。”

“周蓉，环卫站那么多，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来我这？”陆天浅笑道。

周蓉双手插在胸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你这，当时想，先申请再说。结果，还真的来了。

对了陆天，下个星期，我大哥和冬梅姐就要去北大荒了，送行的时候，你和郑娟也过来吧。”

听到周蓉提到周秉义和郝冬梅要去北大荒了，陆天不禁又想起郝冬梅掉进水井而不能生孕的事，觉得有必要再去提醒一下。

于是道：“好啊，哪天送行，我和娟子一定过去。”

听到陆天要去家里，周蓉心下一喜，甩着辫子，

“这个礼拜天，家里为大哥和冬梅姐送行。回家，我跟我妈说一声，到时候你也能过来。”

自从初五在周家吃了一顿饺子之后，陆天就在没有去过周家。

陆天唯一一次与周家接触，还是直接找的周秉昆，送给了他二十张公交车月票。

连周家门，都没有进。

一个半月，周蓉再没有见到过陆天。

初五那天，因为《烟花》这首诗的争辩，令周蓉内心煎熬的许久。

那段时间，她茶饭不想，反思这几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为此，还发了高烧，在炕上躺了一个星期才好。

躺在炕上的一个礼拜，周蓉静下来，彻底放空了心灵。梳理起与冯化成接触的全过程。

自己从喜爱冯化成的作品，到崇拜上冯化成这个人。

崇拜是爱情的基础，这份崇拜很快转化为爱慕。

再到后来，在京城见到冯化成。因为自己的不自爱，使他受到了不应有的伤害，爱慕背后又多了一层愧疚。

于是周蓉下了决心，哪怕飞蛾扑火后粉身碎骨，也要轰轰烈烈爱上一回。

可这段时间彻底放空自己后，再仔细想想，这真的是爱么？

自己仅仅拜读过他的作品，在特殊情形下见过他一面，就爱的死去活来，这是理性的么？

不是，绝对不是。

这仅仅是自己对浪漫不切实际的向往罢了。

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周蓉终于想明白了这些。

于是决定，

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

周蓉五零年出生，按虚岁算已经十九岁了。

在吉春，十七岁以下的女孩叫小姑娘，十七岁以上的女孩都叫大姑娘。

要是到了二十，还没结婚或者没有明确对象，就成了“剩女”，家里人就跟着着急了。

周母李素华也不例外。

周蓉病好后，李素华又开始试着撮合她和蔡晓光了。

可不知为什么，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蔡晓光，周蓉总是觉得差点什么，走不进她的心里。

做个朋友行，做男朋友，不行。

周母见自己的宝贝闺女对蔡晓光无感，便托人开始介绍对象。

周蓉虽然有些冰山美人的味道，对人大多时候是冷冰冰的。

可冰的美人，也是美人。

周母有了话，介绍对象的便络绎不绝。

可令周母郁结的事，周蓉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见！

虽然冯化成已经告一段落，不过周蓉还是想给自己留一段放空的时间，让自己好好想想将来。

这一下周母彻底没辙了，只能任由周蓉我行我素。

不过，每当没有外人，只有母女二人的时候，李素华还是愿意嘟囔几句，令周蓉十分心烦。

正好赶上街道组织知识青年投身工厂，参与到如火如荼的国家建设中来，周蓉便报名了。

一方面为将来写书积累素材，另一方面也也能躲一躲母亲的絮叨。

没想到，填报申请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陆天所在的环卫站。

周蓉清楚，吉春有五六个环卫站，能不能去到陆天所在的环卫站，并不一定。

可试试总是要试，万一如愿了呢。

结果，真的如愿了。

……

简短交谈后，周蓉便跟着陆天干起了活。

与陆天钢笔字写的好不同，周蓉的板书简直就是艺术品。

不仅字迹娟秀，并且图文并茂，疏密得体。

“周蓉，你的板书以前练过吧？写的太好了。”

陆天看着周蓉刚刚写完的一张黑板，啧啧称赞。

周蓉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粉笔屑，退到陆天身旁，“我从小学四年开始，班级的黑板报就由我来写。再大一大，老师没时间写板书，就让我来抄。

上了初中，学校的黑板报让我包下来了。再后来上高中，我又跟着美术老师学了画画，板报就越写越好。只是可惜，高中只读了半年就不能读了。

大学，更没机会了。”

说到这里，周蓉不禁叹了口气。

见周蓉有些黯然，陆天想到十年后就会恢复高考，安慰道：“周蓉，不要上火。国家政策早晚会转变，估计用不上十年，你的大学梦，就能圆了。”

“陆天，真的？”

周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陆天。

“是，伱的大学梦，一定能圆的！”陆天正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