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家团圆的日子，本应该承欢膝下，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

奈何王府里人丁稀少，除了赫连瑛和高雍，再就只有肚子里这个还没出世的娃娃。别说热闹了，两人怎么熬过这一晚上都难说。

吃饱喝足，赫连瑛揉着肚子歇息了一小会儿，自告奋勇去帮高雍洗碗。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世上没有空手得来的东西，要想拥有什么，一定要先付出代价。哪怕只是简单的一顿饭，也不能随随便便应付过去。

父王曾说，没人会喜欢贪图享乐的姑娘，自立自强永远是一个人立足于世间的根本，不能随便丢了。

高雍见她执意做点什么，索性随了她的心意，直接从锅里舀出余下的饺子汤当洗碗水用。赫连瑛自知抗争无用，干脆老实地在他的注视下，完成了洗碗工作。

这，就是他们两个的年夜饭，虽然看着有点寒酸，终归是饿不死人的。

而且按照高雍的脾性，她肯定是不被允许去前院守岁了，全靠厨房到后院这几步路来消食，时间一到，肯定被撵着上床就寝。

“那个，夫君啊，我们可不可以……”

“不可以。”

“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拒绝我！”

中途被打断了话头，赫连瑛气得直跳脚，想要伸手打他一拳，又怕下手重了，害得这人新伤添旧伤，之后心疼的还是自己。

无奈捏着拳头横眉竖目地盯着他瞧，最后还是长叹了口气，乖乖站回他身边沮丧地低着头，脸上显而易见地挂着失落二字。

“我只是想看除夕的烟火，这是第一次在盛京过年，就算以后有机会，也不是那种感觉了。”

大概是她的悲伤太过沉重，眼睛眨了两下，竟又是要当着高雍的面落下泪来，当即把他唬了一跳。连忙将人搂在怀里，轻言细语哄了好长时间，才算过了这关。

“之前寒星和我讲过，中原在除夕夜当晚，是要放爆竹驱赶年兽，这样才算真正迎来新的一年。可你都不让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肚子里揣了个哪吒！”

赫连瑛越想越委屈，眼泪跟金豆子似地掉个没完。她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错事，不过就是怀个孕，结果像被收监了一样，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

这一哭，就直接哭到了屋里头。

高雍被她哭得脑仁发涨，又不好往深了说，只能摇着头在屋里一圈又一圈的走。等到赫连瑛哭够了，一手将帕子递过去，一边又将晾温的茶水放在她手边。

“先喝点水吧，太医说情绪落差大对身体不好，你可以生我的气，但不能跟自己身子骨作对。”

赫连瑛皱眉捧着茶杯，眼睫低垂沉默许久，才斟酌着开口打破了僵局，“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话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只是。”

“我没生气，但我希望你能答应一件事，以后不要再哭了，好么？”

双手托起圆润小巧的下巴，高雍强迫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水洗过一样的墨蓝色，像极了傍晚下过雨的天空，澄澈空灵，里面是眉目肃正的自己。

“这样漂亮的一双眼睛，不该染上悲恸和痛苦，笑着会让它们格外动人。”

赫连瑛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高雍，但是在此刻，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陌生地像是从未认识过。

温柔的话语，说话时，眼睛会认真看着对方，还有肌肤相贴的微凉指尖。

明明每一处看着都是平常时的样子，可赫连瑛就是如此笃定，他内里已经换了表情。

“生气了就讲出来，没必要非得和我逢场作戏，你不累，我看着还累呢！”

高雍勾唇一笑，倾身和她脸颊相贴，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后，暖烘烘地有些发痒。

她刚想移开身子，就被死死摁在座位上动弹不得，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全靠在了赫连瑛身上，压得她胸口发闷。

之后趁她挣扎的功夫，将人往怀里又贴近了些，手掌托着脖颈，指腹剐蹭着动脉那处，声音低沉飘忽，莫名让她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你为什么会害怕？我又不能吃了你。”

“呵，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我在怕你，就这也想吓到我？”

赫连瑛眉头轻挑，直接上手往他肩胛骨一摁，强行将人从自己身上扳开。

昏黄烛火下，精致明艳的容颜一半笼于黑暗，眼神锋利如刀，仔细描摹着他的眉眼，看着情深意切，实则险象环生。

“想让我知道怕，你应该这样做才对。”

扶着手腕一点点锁住自己的咽喉，赫连瑛扬着下巴睥睨而望，高傲地像是个巡视领地的女王。

“敢不敢直接掐死我？不用浪费你太多气力，只需要这样轻轻一扭，你我皆可自由。”

赫连瑛超乎意料的狠绝直接震慑住了高雍，他本意是想吓唬她一下，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掌心下缓缓跳动着的脉搏，让他后知后觉地松开了手，高雍拧眉与她对视，盘旋在眼底的错愕尚来不及收敛。

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大脑里空白一片，完全被打乱了思路。

可惜赫连瑛并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她娇笑着凑近高雍，将五个手指张开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只右手不仅杀过狼，也杀过人，私底下调皮的很，若非特殊情况，我没想着要让你知道。”

“现在有没有觉得后悔，你的王妃竟然人前人后两幅模样？”

赫连瑛笑得张扬，像是提起什么让她愉悦的事情，梨涡浅浅盛开在唇边，一举掌握了话题的节奏。

高雍与她两两相望，除了反应不及的瞬间漏了破绽给她，很快又恢复了云淡风轻的表象。

至少在赫连瑛看来，他的平静不似作假，多少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今晚，要是因为放爆竹的事打起来，未免有点太好笑了。”

“那你想明天打？”

“什么时候我都不想和你打架！”

主动靠过去将她揽进怀里，高雍刻意放低了嗓音，与她耳鬓厮磨。

“你是我娘子，要打也得是去床上打才不吃亏！”

赫连瑛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身体悬空，被高雍勾着小腿整个抱起来后，才明白他口中的打架是个什么意思。

“你，不要脸！”

“娘子别激动啊，为夫又不是禽兽，不会把你怎样的！这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叫他见了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