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赫连瑛醒过来时，人已经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了，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换好了衣服。看纱帐外烛火摇曳生姿，显然是入了夜，可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实在让她放心不下。想到明月等人会在外面守着自己，赫连瑛匆忙掀了纱帐跑下床来。

结果她人刚跑到正间，就撞见了从暖阁里出来的高雍，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心生愧疚的赫连瑛先行低头移开了视线。

“都是我的错，害你连新婚夜都不能睡个安生。”

“无妨，以前也有通宵处理政务的时候，你不必歉疚。”

俯身将赫连瑛抱在怀里，高雍见她将整张脸埋在自己胸口，不由哑然一笑，“不是胆子挺大的么，之前还敢找我娶你，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敢了？”

“那不一样，今天让你失了面子，说到底是我不对，而且你不应该纵容我。”

“夫人说得对，你确实有错。”

将赫连瑛抱回床上坐好，高雍从屏风后面端出一个铜盆，从里面捞出一块布巾拧干了水分，单手托起她的脚腕细细擦拭着，“刚睡醒就光脚跑出来，这般粗心大意不顾身体，为夫看了很生气。”

“你明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个！”

高雍垂眸不答，甩开布巾的指在她脚底轻轻划了一道，顿时惹得赫连瑛垮下肩膀，连连娇笑求饶，“你别，别碰，真的好痒。”

“那就赶紧闭上眼睛睡觉，都累了一天，劲头还这么足。”

“不行，我有东西要给你。”想到自己准备许久的惊喜，赫连瑛顾不上刚擦干净的脚，就要从床上跳下去喊木槿。

“夫人说的可是这个？”

将荷包放入她掌心，高雍在床边坐下，双眼定定看着她，目光里的温柔缱绻，皆是为她一人存在。

“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

懊丧地垂下头，赫连瑛将荷包重新塞回高雍手中，人也跟着一并窝进他的怀里，“若我不肯醒，你是不是打算在暖阁里凑合一夜？高雍，拜了堂可就是夫妻，抵赖不得，你这样客道待我，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我只是看你太累，不忍心罢了。”

“睡个觉而已，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娇贵。”

手指勾住革带上的挂扣，赫连瑛抬头挑衅地看了高雍一眼，动作利落地将之扯开扔在床边。然而还没等她上手去脱，就被高雍揽住腰肢狠狠摁在了床上，再也动弹不得。

双目相对，感受着从他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赫连瑛试探性地挪动一下脖子，想要看清他的表情，结果那人骤然沉下身子，像是刻意报复她的肆意妄为，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他突然主动这一下还是唬得她心脏怦怦直跳。此时此刻，赫连瑛无比感谢昨天硬着头皮听完了苏嬷嬷的启蒙教育，连各种姿势都看遍了，还怕和他同寝而眠么。

“再不听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喘息着松开对她的钳制，高雍侧身坐在床边，脊背像是紧绷而起的长弓。隔着一层纱帐，赫连瑛只能看到他低垂眼睫，侧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明。

“你为什么？”

“等明儿个入了宫，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要养足精神。”

吹灭烛火躺回床上，高雍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温热的手抚在她颈侧熨帖着，说出的话却没那么温柔，“所以，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他为自己好，赫连瑛也不敢再撩拨下去。如今人也躺在自己身边，心里悬着的石头自然落了地，困劲去而复返，很快也就闭上眼睛会周公去了。

天刚放亮的时候，高雍就睁开了眼睛，只是软玉温香在怀，难得让他贪恋起温暖。赫连瑛还是昨晚那个睡姿，整个人让像只小猫，老老实实的蜷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借着晨光，可以看到她眼下略有青晕，显然是最近都没睡好过。

就像自己担心她一样，她始终在心里纠结着自己快要消散在时光里的体面，举手投足小心翼翼又瞻前顾后，生怕给自己带来一点不好的影响。这些他都知道，他知道赫连瑛是个善良聪明的女子，知道她用心为自己考量，是真的想和自己好好过一辈子。

可高雍不想看见她这样，那个在大漠上明媚肆意的姑娘，才该是赫连瑛。而他从没怨恨过她，就算没有她，太后也会想办法限制住自己，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只不是是刚巧，在他无从抗拒的深渊里，她愿意陪自己一起坠落，为他带来最后一道光。

“小傻瓜，你怎么会对不起我呢？”

轻轻吻上她的眼睛，高雍与她额头相抵，心中温情无限，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在这里。可他也知道，宫里的那场戏注定是绕不过，与其让他们对自己猜疑不止，还不如把事情摆在明面，早早解决了好。

“王爷，宫里嬷嬷来取元帕了，还说是太后懿旨，让您同王妃入宫用膳。”

“你在正间里候着，本王这就来。”

起身罩了件外衫，高雍轻手轻脚离了寝室，去暖阁拿出昨晚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明月。又低声嘱咐她一会端碗粥进来，结果他转了身回去，就在飞燕衔春的落地罩底下撞见了还迷糊着的赫连瑛。

“醒了？”

“嗯，发现你不在，想着过来看看。”

“太后下了懿旨，让我们进宫一起用膳，我正准备回去叫你。”

“老太婆可真能作妖！”

用力伸了个懒腰，赫连瑛连白眼都懒得翻，直接身子一软歪进高雍怀里，扬着小脸撒开了娇，“我好困，没有力气了，你带着我走嘛。”

许是成婚后心里踏实了下来，赫连瑛这一觉睡得很是安稳，可再好的心情也扛不住有人恶意破坏。高雍的提醒犹言在耳，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出面，这脾气一上来，人自然就娇气了不少。

待木槿在自己脸上折腾完，她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小口小口喝着红枣桂圆粥，赫连瑛瞧见高雍已经在旁边等自己了，当即一个箭步蹿到他身侧将碗递给他，“你也喝啊，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好。”

从她手里接过汤匙，高雍在她的注视下将粥几口扫进肚子，就将碗放回桌上。旁边候着的明月当即收拾好东西，迈步退出了屋子。

“也不知道起个大早过去，慈宁宫那里能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的就不要想了，太后喜欢吃素，你去了也就能兑付着吃几口。”

牵着她的手出了雁回堂，高雍见她皱巴着脸不发一言，又很没良心的补上一刀，“还有，稳住情绪，别忘了喊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