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雍刚踏进院子里，就看见赫连瑛挑开帘子从屋中走了出来，怀里还搂着个黑色描红纹的漆盒。

“夫君你回来了！”

赫连瑛小跑过去直接扑了他个满怀，高雍单手回抱住她，另一只手点了下她光洁饱满的额头，“该随我回去了吧。”

“我不想回去”，赫连瑛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向高雍，眸子里亮晶晶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溢出泪花来，“各宫娘娘的茶我都喝腻了，皇后娘娘也不喜欢我，她巴不得我赶紧嫁给你，好烦！”

“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是知道啦，你们汉人的传统里，嫁娶之前是不能住在一起的。所以呢”，赫连瑛讨好地笑了笑，刻意把嗓音放得柔软一些，“能不能让我留在馆驿里啊？”

“不行！你要在皇宫里待嫁，皇兄也不会同意你出宫留宿的。”

“可是宫里好无聊啊，各宫娘娘当着我的面斗来斗去也不嫌丢脸！除了祥嫔娘娘，我就没有说得上话的人。哎，对了。”赫连瑛招手让高雍凑近自己一些，压低了嗓子继续说道，“我没去见你之前，总能在淑妃娘娘附近偶遇太子。”

高雍“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赫连瑛气得直跺脚，握成拳的右手抬起又落下，最后只化成一句脱口而出的“呆子”。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淑妃和皇后对着干，我就是夹在其中的牺牲品。”

“傻姑娘”，高雍好笑着捏住她手腕，一根根拨开她手指然后将之包在掌心，“你是要嫁给我的，太子与你毫无瓜葛，淑妃也没有继续找你的理由了。”

“那，那我也不想回去。”

“乖，还有几天就七夕了，到时我带你出来看花灯可好？”

赫连瑛看他虽然眼含笑意，表情里却从未有半点松动，就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撒娇高雍都不会答应了。即便心中有些不情愿，也只能在他温柔注视下点了头。高雍知道她不开心，也就不多嘴唠叨，高声冲着屋里道了句“告辞”，便牵着赫连瑛离开了馆驿。

一路无话，只听马蹄哒哒敲过石板路，赫连瑛以为高雍会直接把自己送回宫里。可是路子越走越熟悉，直到在王府门口停下时，她还是愣怔的。而高雍像不久前那样站在下面冲她伸出了手，只是还没等她递出手来，他竟是直接上前一步拦腰把自己抱了下来。

“回宫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坐马车回去吧。”

“你安排就行。”赫连瑛先他几步跑进了府里，手臂收紧死死抱住了怀里的盒子，右手悄悄覆上脸颊，果然一片滚烫。

“也不知道哪学来的手段，无端惹人脸红。”

“你说什么？”

“没，没说什么”，赫连瑛一听身后的声音，赶忙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是说，府里的花又香又漂亮。”

“王府里花草各异，等王妃嫁进来了，自然可以细细品赏。”

早就站在院子里等着二人回来的宋姑姑向赫连瑛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高雍，“马车早已备好，这是王爷吩咐的梅子饼。”

“有劳宋姑姑了。”高雍接过食盒，冲赫连瑛挑了挑眉，示意她随自己离开。

赫连瑛站在原地未动，眼睛打量着宋姑姑的模样，见她也同样看着自己，不由展颜一笑，“姑姑看着好生亲切，玉儿心中备觉欢喜。”

宋姑姑抬手摸着赫连瑛的发，笑得眉眼弯弯，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是未经过岁月沉淀一样，令人如临春风，“王妃瞧着很是乖巧可爱，若是皇贵妃娘娘还在，定会喜欢您的。”

赫连瑛闻言眸子一亮，漂亮的眼睛里波光潋滟，是再显眼不过的喜悦模样。宋姑姑眼角觑着高雍张望过来的目光，更觉欣慰感动，手掌推着赫连瑛到高雍身边，便转身离开了。

皇家儿女身不由已，何况是拒之不能的和亲。可她还是希望高雍和这个公主能两情相悦，毕竟是要走一辈子的人，有情总是胜过无情。如此，她也能在黄泉之下回旧主子一句“心安勿念”了。

“我觉得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善良的人才会被这样用心惦念着。”赫连瑛抬头看向高雍认真道。

“她确实是个很好的人”，高雍揽着赫连瑛的肩膀带她向侧门走去，在随她坐上马车后，再次将她的手握进掌心，“你也很好。”

赫连瑛定定看着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然后将头轻靠在他肩膀小声开口，“你是最好的，以后也会是我最喜欢的人。”高雍听着她蚊子样的话语，嘴角止不住上扬，万分舍不得打破眼下温馨时光。

赫连瑛是他见过人里最可爱的姑娘，他平日里待人温和惯了，却很少真正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严老那里虽与他亦师亦友，也不过是政事课业上的交情，谈不上事无巨细皆可言明。与他交好的同龄人里，辈分又明显摆在那，也不是谁都能像傅樾那般没皮没脸。

京城里的姑娘一向对他敬重多于爱慕，一提起宜婚配的儿郎，他总是能被选择性忽略。接触的人少，他又常年披着寡言少语的皮子，能上来逼问自己想娶不娶的，赫连瑛是第一个。最开始高雍还想，他如此轻而易举地动了心，是否过于随意。

如今看来，随性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因为对象是赫连瑛，他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这人就在他身旁，要在不久之后与自己结为夫妻，成为自己余下生命里最亲密无间的人，独特而唯一。

“玉儿。”

高雍突然开口唤她小名，赫连瑛有一瞬间的意外，但还是把视线从外面的花红柳绿转到他身上，“怎么了？”

“你读过这句诗么？”

高雍认真望进她眼睛里，一字一句缓缓道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赫连瑛笑了，她主动凑近他侧脸印上轻轻一吻，然后在高雍燃着火焰的目光里浅笑接道，“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可我总觉得等着我们的，会是更好的以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