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泽目送叶佳佳坐到了车的后排，看着车开走之后才带着点点失落，点点酸楚回到了自己的宿舍里。他坐在椅子上，厚实的手掌按在保温壶的盖子上，手指摩搓着盖子的边沿，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刚才那个男人的身影。

上一次见面，他穿着休闲，头发有点凌乱，在球场上被叶佳佳虐得有些狼狈；这一次见面，他光鲜亮丽，一身正装衬得人格外精神。西装终究还是拯救回了这个男人的颜值，这个男人与之前不同的装束让浩泽终于发现叶佳佳为他心动过并非没有道理。

浩泽的危机感，他的不安全感，他心中的怀疑和犹豫在暂时被压制住之后再次被解锁。

李睿珂，总是能够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浩泽面前，总是能够不显山不露水得就带给他刺激。比起孙梦瑶的硬刚，他的办法看上去更加自然，在孙梦瑶的衬托下显得高明许多。

车子在校园里开得不快，李睿珂这位司机非常严格得遵守了路边限速的牌子，二十迈的速度，跟他之前火急火燎的催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叶佳佳开着窗户，全程都在看着窗外，路边的栏杆和大树没有变成一闪而过的幻影，反倒成了映入眼帘欣赏的景象。

“莫老师有什么事？刚才不还很着急吗？就不能开快点？”

“她没说，就是打电话还挺着急的，说找了几个人都在实习，就剩你跟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浩泽宿舍的？”

“我就是路过看到你了而已，之前我也不知道，巧合。”

李睿珂在回答之前稍微犹豫了下，好像是说了一个“额”的音，坐在后排的叶佳佳听不大清楚，她的耳边现在全是风声。

叶佳佳冷笑着，他们两个人之间每次都是巧合，数量多到她再也不相信巧合这件事的存在了。不过她并没有追问到底，随便一听就过去了。

“穿得这么正式，去面试了？开着车去面试，哪家公司敢收你？”

“额……”这回李睿珂是说得非常明显，“就随便投的，面着玩呗，当是积累经验了，穿正装挤地铁不舒服索性就自己开车了。”

“噢。”叶佳佳纯粹就是觉得不说几句话氛围会很别扭，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至于李睿珂答什么根本就没所谓。

可是她说着说着就没话说了，气氛还是有了片刻的安静，搞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是我这辆车载过的第三个女人。”李睿珂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除了我妈和莹莹之外，我就没再带过别人了。”

“喔。”

“莹莹说她喜欢这款所以订婚之后就买了这个，本来还想着毕业之后能载她到处去玩，可惜……”

“哦。”

“如果不是带她去看了那场比赛，可能就不会遇到那个男人，她也就不会移情别恋，说不定现在我们正开开心心地筹备婚礼呢。”

“嗯。”

“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挺失败的，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

“咳……”

叶佳佳心不在焉地听着李睿珂诉苦，诉他是如何从一个快要结婚的幸福男人因为一场伪电子竞技的比赛而成为了孤家寡人。她听得出这个男人很懊恼，很难过，似是有意在他面前悼念流逝的爱情。可她听不出他再次提起这些她早就知道甚至跟他一样了解内情的事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立一个悲情男人的人设求同情、求安慰？

立一个深情男人的人设求温暖、求真爱？

立一个多情男人的人设求交心、求再续？

还有，不久前说着在她身后等她回头的人又跟她讲起了他上一段感情，这不由得想让人问问他，他到底站在了谁的背后，到底在等着谁。

是叶佳佳，还是袁莹莹，还是他的前前，前前前，前前前前？

或许，他的感情经历换作其他的女生来聆听，真的会对他产生莫名的同情进而对这个样貌不算很差、家境还算殷实的男生产生好感，没准还能有人跟他产生情感的共鸣，发展出一段两个受伤的人互相舔舐伤口、互相安慰温暖的浪漫爱情。但是，叶佳佳不是其他的女生，这些内容进到她的耳朵里不过就是一团噪音。

她有时候还会幸灾乐祸，总觉得这种结局是他的报应，渣男遇渣女，看谁比谁更渣而已。

“你一定觉得我活该对不对？过去负你，如今也被人辜负了。”李睿珂似乎还有点自知之明，“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不够理解你，不够体谅你，说了很多混账话伤了你的心，我……”

“别！”叶佳佳再听就要吐了，“能不能不要再提以前了？你的各种面孔我都见到过，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的活泼，他的安静；他的痴情，他的多情；他的温柔，他的野蛮；他的软弱，他的坚强；他的坦诚，他的心机；他的人前，他的人后……

在那个爱着李睿珂的小女生眼中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分不清他的真与假、好与坏，只知道每一个不同面的他都是一个小惊喜。她看过太多模样的他，看到现在早就麻木了。

李睿珂无奈地叹气：“果然，女人变心了，说什么话都不爱听了。”

WTF？

如果能够给眼前的画面配上一个BGM，那么叶佳佳一定会选：WhatTheFuck！

他到底还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李睿珂了？是脑子被车轱辘压了，还是被泳池的水淹了，又或是被人踹到了床头柜上磕傻了，怎么哪里都不对。

好在车已经开到了目的地，叶佳佳等都没等李睿珂就自顾自地一路小跑进了楼，她连电梯都没坐，爬了四层楼梯杀到了导师办公室。

她需要静静，真的需要静静。

更神奇的是，她这个走楼梯的到得竟然还比李睿珂那个坐电梯的快，可见莫老师的急事到底是真急还是假急了。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莫凌的办公室门外，调整着呼吸，整理着头发和衣服，待气息平稳了几分，才敲响了门。

嘭嘭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