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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壁咚

他在走廊里走了一个来回，时常走到病房前，举起手想敲门，但又害怕里面真的有一个高祁。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沧桑俨然已经是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了。从他心里不断不断涌出一种酸楚的东西来，它在他脑子里四处流动，让他心烦意乱。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想法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宋羡知，你肯定是疯了，彻底疯了，疯 了。

夏沐把姨父换洗的衣服放在布袋子里装好，又帮夏元涛拉了拉被子，然后才拉开门走出来。自从大姨死后，她就一个人住在家里，晚上时常睡不着，总觉得大姨还在房间里。很多次，她都仿佛听见隔壁书房有动静，等她蹑手蹑脚走过去看，书房里空无一人。她并不害怕，是真的不害怕，她想念大姨，想念可以跟她睡在一张床上的美好时光。就算是鬼，是幽灵，是一缕虚无缥缈的魂魄，是吃人的魍魉，她也希望能再次看见大姨。她真的很想很想她。自她走后，这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人，无亲无故，孤独的一个人。

她晃了晃脑袋，脖子没那么疼了，一会儿还要把姨父的脏衣服拿回家洗。她扫了一眼手里的那两大包纸袋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当她准备迈步往电梯走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闪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一声不吭就拖着她往前走。

她吓了一跳，抬头去看，那个人身高一米八左右，穿黑色的棉衣，深蓝色的牛仔裤，他走路很快，却有一只脚微微跛着。她用五秒钟认出他，然后失声叫到，“宋羡知，你带我去哪儿。”宋羡知并不答话，也不回头，只是沉默着紧紧地拉住她的手。

夏沐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宋羡知，你放开。”

手上的力道却加重了，他没有要松开的打算，而是直接把她拖到了电梯边。在他伸手去按电梯开关的时候，夏沐冲过去挡在电梯前面看着他的脸，只见他脸色铁青，似乎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怒气在上面游走。她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紧接着，电梯门突然开了，她被身前的那个男生一推就跌进了电梯里面。

“宋羡知，”

她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就被一双手臂牢牢地圈了起来。电梯里沉闷又晕眩，她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仿佛看见宋羡知伸手在那一排数字上快速地按着，她眼角瞟到那些数子都亮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身体被人按在了电梯壁上，一个男生粗暴而又急促的吻错乱地落在她湿润的唇上。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来的迅猛而仓促让她心里突起一阵不安和难堪。

这是宋羡知第一次吻一个女孩儿，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微微的颤抖，被他紧紧按在墙上的那双小手湿漉漉的，汗水顺着他的手心滑落下来。他即紧张又莫名的激动，完全忘记了之前心里有过的那些疑问和惊恐。这一刻，天地间似乎只有她和他，两个17岁的花季少年，就这样完成了她们人生中的第一次接吻。

起初她激烈地反抗着，想把他推开， 但很快她就发现那完全是徒劳的事，她力气太小了，而他又如此执着而霸道。慢慢地她不再挣扎了，脸上的不知是生气还是惊愕的表情。这个粗暴的吻在她嘴上长久的缠绵不肯离去，就像她和他注定会被命运绑在一起，哪怕前世，哪怕今生。

她们都太小，没有过接吻的经历，但宋羡知什么也不想管，他就是想这么做。哪怕以后遭受天打雷劈，他也要这么做。不管她们是什么关系，至少在这一刻，他还能抱着某种侥幸，她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众多男人和女人中的一员。他就是想在这一刻吻住她，让她真正只属于他一个人。

夏沐突然哭了，声音暗哑而低沉，像一头迷失在森林中的麋鹿，小小的身体慢慢下坠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最终把脸埋进膝盖里轻轻地哭了。她的哭声像极了某种鸟的叫声，断断续续而低沉。是不是有一种鸟，穷其一生去寻找一根荆棘，然后当它如愿以偿时，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流着血泪放声歌唱，那声音哀婉而凄美，能失人间所有的声音都黯然失色。

那一刻，夏沐的哭声就好比那荆棘鸟，悲怆，委屈，凄婉，像一滴水一直一直掉进了他心里的最深处。

“夏沐，”宋羡知蹲下去，“夏沐，你别哭。”他想跟她道歉，心里一时懊恼又后悔。

夏沐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的嘴唇哆嗦着，她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什么。电梯急速下坠，咀嚼了很久，终于说，“宋羡知，你该回去上课了。我们都是学生。”

我们都是学生。

是啊。他才17岁，怎么就感觉过了大半辈子呢？如此成熟而又苍老的心，如此纠结而又深沉的情感。

他放开了夏沐，转身同夏沐一样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坐了下来，看着电梯门的右边那排不断跳动的数字，很快就是一楼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夏沐的手突然从膝盖上滑落平放在大腿的两侧，她抬起头目光迷离地盯着某个地方，脸上的泪水已被她悄然擦拭干净。这里的空间如此的狭小，狭小到把他们两个人的心紧紧地挤在了一起。

宋羡知把手放下来就碰到了夏沐的手，夏沐下意识就想躲开，他很快抓住了它。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谁也没说话。时间被拉锯成一段一段的回忆。

13岁，他弄错了她的排班，让她失去了做他初中同学的机会。

也许这一生，注定了他是她身后的那对翅膀，永远都追着她的背影飞翔。也许他是她前世救过的一株草，今生就变成了一棵大树站在她身后成为她生命里坚不可摧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