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奶奶甚少出门，哪怕是少有一回出门，也是爷爷跟在身旁，怕是上山采药也是爷爷搀扶着。

爷爷定是一早就知道，在旁帮着奶奶骗过大家。

之前苏家一直都穷的揭不开锅，更是没钱治病。

那个可怕痛苦的年代，想活下来都不容易，爷奶有三个孩子要养活，不仅要给大儿子娶媳妇、还要给女儿准备嫁妆，小儿子盖房子娶媳妇。

至于眼睛……刚开始也不是全部看不见。

只要还活着，能挨一天便是一天，直至愈渐衰老，又不想拖累清贫的孩子们……

哪怕是后来搬进新租的房屋，爷爷也是尽量按照以往的摆放带着奶奶熟悉环境，这般一来就更难让人难以察觉。

难得孙女有孝心……

难得苏家孙辈有出息……

尽管长年待在大山里，猛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说不慌张是假，但因为有大孙子在、大孙女在，竟也什么都不怕。

***

将爷奶安置妥当，苏欣记了会账，莫南的电话已是打来。

两人闲聊片刻，苏欣说起爷爷和奶奶的事，说起两位老人家用心良苦，又说起那些年的老人家的吃得苦，两人皆是沉默片刻。

莫南之前在大丰村的时候便替奶奶看过眼睛，也回到两位老人家感情好。

当时便察觉到奶奶眼睛已呈失明状态，奈何奶奶死活说能看见能看见，加上没有仪器，以及两老的配合，只得建议家属带着去医院瞧瞧。

之前因为和苏欣分离，接着又来了寒山，反倒将这事耽搁了下来。

这会儿听见奶奶要去大丰市中心医院检查，莫南连让苏欣去找他爸，他爸好歹经验十足，曾在帝都总院任职近二十年，近年才回的大丰市。

与苏欣交代之后，莫南又是特地打了电话回家。

家中电话无人接听，干脆打去了中心医院，万幸找到了正在值班的莫主任。

“爸，明天苏欣带着老太太看病，麻烦您多照顾一些。”

莫主任同样不是个爱说话的主，不过随着年龄，面部表情神态要温和不少，立时答应：“只要是病人，我都会全心对待。”

莫南摇头一笑，这么说他还多此一举。

其实不然，莫主任可不这般想，难得儿子拜托自己，怎么也会多留个心眼，照顾一些。

次日，莫主任果真见苏欣带着两位老人家来看病。

小姑娘与之前相比，长高了不少，也不再削瘦，瞧着大大方方，气质过人。

老太太今天已70岁，白内障已是成熟双目失明已是全然看不见，手术说简单也简单，也难也难。

只因老人家上了年级，手术过程还是会有些风险和痛楚。

苏欣先是让爷爷带着奶奶在旁歇息，又是跟着大堂哥听着莫主任诉说诊断情况，这种情况注定要手术，不能再拖。

随后又是商量手术时间、手术所需要的注意事项、术后的调养等等。

一切商量妥当，莫主任生怕老人家紧张害怕影响手术，不由在旁安抚老太太不要紧，小手术不需要担心，风险很小。

等忙完，苏欣才带着爷爷奶奶回四合院。

爷爷一路上都跟奶奶，描述着市区美丽的景色。

为了让奶奶对这个世界充满憧憬，老爷子刻意将四周的景色说的天花乱坠。

夜里，苏欣让奶奶好好歇息保持好心情，早些休息。

第二天，苏欣和大堂哥提前来到医院，办理住院手续。

因为苏欣还要上课，便让大堂哥陪着抽血检查、测定晶体等。

爷爷毕竟年纪大了，不能熬夜，夜里下课回来，苏欣好劝歹劝才将人劝回家中，随后再医院陪着奶奶过夜。

第三天奶奶要做手术，苏欣特地请了一天假，陪着两老。

奶奶做手术的时候，爷爷在手术室外焦急不已，前前后后徘徊不知多少次，瞧着老人家这般着急，苏欣也是担心。

毕竟老年人最忌情绪起伏太大，苏欣连在一旁安抚。

好在手术的时间，并没有太长，约莫一个小时后奶奶终于从手术室出来。

奶奶被包着双眼，大家也不知状况如何，连连望向一旁的莫主任。

莫主任脸上带着笑意，一开口，语调温和轻重合宜的声音，莫名就令人无比安心。

“手术很成功，术后注意事项我跟你们说说。”

还要一两天才能拆纱布，术后不要触碰眼睛，还要带上厚重的镜片。

在等待才纱布的日子里，无论是爷爷还是奶奶，都是格外的激动，但也得忍受手术后疼痛还有煎熬。

不比后世白内障手术只是个小手术，华国八十年代手术后对病人的影响还是很大。

尽管复原的日子很难挨，但到了第六天早上，众人还是万分期待。

纱布缓缓被拆开，奶奶微微睁开双眸。

光是从面部表情，苏欣就能感受她的期待。

然，下一瞬老人家脸上带着阵阵失落。

与内心想象的能看见清晰的世界相比，此时眼前一片模糊，只能瞧清一个个人影，老太太登时有些难过。

疼也疼过了，钱也给了，咋还不能看见？

就在这时，一个厚重的眼镜架在她的脸上。

霎时……清明的世界出现在她的眼底。

老太太惊呼一声，情绪有些激动，慌忙四下打量。

第一次重见光明，情绪难免过于激动，要不是莫主任叮嘱过老人家不要大喜大悲，不要哭，奶奶这会儿怕是早已泪流满面。

奶奶诶诶诶叹息好几次，尽管是叹息，仍旧能听出她的欢喜。

奶奶茫然打量四周，约莫是环境与十几年前的完全不一样，脸上尽是茫然不解，直至将目光落在一个老头子身上。

奶奶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笑骂一声。

“诶哟喂，老头子，你咋变得这么老？这么丑咧？”

明明说的很不客气，偏偏眉眼里尽是温和。

见自家婆娘直直盯着自己瞧，爷爷亦是激动的浑身一颤，双拳握紧，鼻尖一酸，鼻子一哼：“你个老婆子，这十里八村就找不出比我更俊的老头。”

说时，笑的像个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