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远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笔记本，笔记本里干干净净地记录着各个章节的难点和易错点，条分缕析，透彻清晰。这几天他一直在整理这些知识点，他希望能为雨晴出一份力，让她的眼睛不再有那么多忧愁，让她的脸上能多些笑容。可是，那天晚上后，他和她之间似乎心照不宣地躲避着对方。空气里总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没有明确地跨过某道界限之前，他和她处于一个既不属于同学和一般朋友，又不属于恋人的尴尬时期。比朋友多一点，比恋人少一点。退后一步，不愿意；向前一步，又瞻前顾后。所以，看着手中的笔记本，慕容修远有些踌躇。对于这个少年而言，他的身上缺少一些更果敢的勇气，而勇气来自于他自己更明确的心意。他确实喜欢她，但是他也明白总有一天他要远走高飞。在他过去的计划里，本没有这样的一个女孩。而爱情，总是猝不及防。现在，她出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理想和所谓的爱情。

整个夜自修，慕容修远都将自己沉醉在书中的江湖里。可是每一个快意恩仇的故事里，都躲不过爱情，躲不过儿女情长。他掩卷暗叹。

雨晴的背微微弓着，发梢随着她手中的笔轻轻颤抖。越过她的肩膀，他可以看见她小小的精致的耳垂，还有随意散落的柔软的鬓发。

她的背影在他的眼里，就像一幅画，百看不厌。

散学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同学们三三两两站起来，整理着书本资料，呼朋引伴地离开了。

楚秦汉慢腾腾地站起来，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他瞥了一眼慕容修远，他仍然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邀他同行的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于是，他匆匆离去。

“雨晴，你还不走吗？”王小娅问。

“你先走吧，我昨晚手中这道题，就来。”

“那好吧，我先走啦。”王小娅蹦蹦跳跳地走了。

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

何为还在奋笔疾书，这段时间，在老师巡查之前他是不会离开教室的。

谢辛妍也走了，走之前奇怪地瞅了眼慕容修远。

“雨晴。”慕容修远柔声唤道，他的手心在微微出汗。

“嗯。”雨晴应道，并没有回头。

“最近学习是不是有点问题？”他看着她微显僵硬的背影问道。

“嗯。”

“需要我帮你吗？”

“……”

慕容修远将整理好的笔记本拿出来，轻轻地拍了拍雨晴的肩膀，“这是我帮你整理的，也许会有帮助。”

雨晴慢慢回转身，两颊微微染上红晕，接过笔记本，低头轻声说：“谢谢。”

她和他的眼光并没有交集，心却仿佛感知到了那温柔的眼神，为此它在轻轻地战栗。欣喜，感激，羞涩，幸福，统统涌上来，撞击得她有些许晕眩。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那水莲花的娇羞。慕容修远的心里突然跳出了这句诗。

会考一转眼就结束了，教室里压抑许久的笑闹声开始释放出来。

楚秦汉还是那么懒洋洋的，斜坐在椅子上，乜斜着眼睛看同学们凑在一起对答案。对于他来说，会考试卷简直是小儿科。

他的眼光掠过众人，停留在雨晴身上。她正在和王小娅讨论着什么。看得出来，她考得还满意，至少她的笑容是轻松的。

看到她快乐，他的心里也感到了快乐。可是想起文理分班，他的笑容消失了。

会考之后，他就要去理科班了。父命难违。那天离家出走后自己回家，被楚云帆叫进书房。楚云帆和他约法三章——当然是不平等条约——学业上的事情必须听他的，比如分班，否则立马转学；以后不再偷看楚秦汉的日记，但是他也得在成绩上保持前三，否则日记什么的就别出现在家里；最气人的一条是，如果，楚秦汉不能遵守以上约定，楚云帆就要跑到学校去去见见雨晴是何方神圣。

楚秦汉深知父亲是说得到做得到的，所以分班的事情，他本想搞点小动作，结果还是乖乖就范。现在，他要离开这个班级，尤其是要离开雨晴，心里很郁闷。这不是，明显地丧失自己的阵地吗？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慕容修远。慕容修远一如既往地看着他的武侠小说，淡定极了。

既生瑜，何生亮？楚秦汉仰天长叹。

王云鸽走上讲台，凌厉的眼光一扫，众生噤声。

“同学们，会考已经结束了。我们的高中生活也过去了近三分之一。大家都知道，会考后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要看看大家的反应。

果然，下面隐隐有些骚动。

“就像大家所议论的，我们班有部分同学要转到理科班去学习了。”说着，王云鸽拿出一份名单，缓缓展开，“我把名单念一下，看有没有错漏。”

“何为，陈芳芳，楚秦汉……”

雨晴忍不住回过头看了楚秦汉一眼。他半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转着笔，正迎上雨晴的目光。他手中的笔滞了一下，接着视若未睹似的，目光越过雨晴，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雨晴听楚秦汉说起过分班的事，也知道他要去理科班，可是真到了这个关口，难免也有些神伤。这可不是像以前调个座位，还能在教室里碰到，探讨问题；到了理科班，课业安排、活动安排都要不一样了，日益紧张的学习生活，要碰到还真挺难的。

她想起前段时间看到的一篇短文，说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都是一个过客而已，科学家曾经统计过：一个人一生平均会碰到十万个人，大多数只是擦肩而过，只有少数的人才会和自己有交集；而能够相识相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所以要惜取眼前人。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楚秦汉坏坏的笑，调侃的语气；想起两个人一起被罚时，每天的扫地拖地；想起他明亮的酒窝，令人开怀的玩笑，想起他为帮自己交上试卷不惜冒险惹怒何坚果，为受辱的自己仗义执言怼老师，……整个高一，楚秦汉帮了自己那么多忙，在她心里早就把他当做自己的朋友。他那么善良和阳光，她并非铁石心肠更非愚钝木头，只是她无法给他什么。

如果楚秦汉不是个男生，该多好！

“这些同学和我们朝夕相处，……”雨晴听王云鸽还在侃侃而谈，她的神思却渺然无踪了。

“耶！”突然她听得大家欢呼，被吓了一跳。看王小娅双脸兴奋得红通通的，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高兴的？”雨晴嘀咕道。

“当然高兴啦，我们班要出去聚餐呢。”王小娅摇着雨晴的臂膀，两只小眼睛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