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管！”雨晴斩钉截铁，抱起书本就想走。

慕容修远伸出手想拉住雨晴，想了想还是垂了下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我跟老师说了你身体不舒服暂时回寝室了。”

“……”

“你怎么了？”慕容修远跟在雨晴身边，亦步亦趋。

“……”

“你，不要把白鹭的话放在心上。”慕容修远只好说。

“你怎么知道白鹭找过我？”雨晴愕然，停住脚步问。

“还有，我和白鹭不是大家想的那样。”慕容修远没有回答雨晴的问题，不知怎的，嘴边反倒滑出了这句话。

“我不感兴趣。”雨晴走得更快了。

“可是，我在意——你的想法。”慕容修远似乎颇费了一番勇气，每个字都重重地砸在雨晴的心头。

雨晴的心狂跳起来，不受控制地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像是在荡秋千。

她转过头，夜色里看不清慕容修远的脸，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里熠熠生辉，仿佛天上最亮的星辰。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好低下头。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脚步也慢了下来，晚风拂起他们的鬓发，那么温柔又那么多情。

突然，远远地有一只电筒光照过来。那是校工在巡校，如果被逮住，一定会被带到政教处去训话的。

“快跑！”慕容修远下意识地拉起雨晴的手往小食堂方向跑去。那里树木浓密，人迹罕至，可以暂时躲藏。

雨晴没反应过来，晕乎乎地被拉着手，一手护着怀里的书本，跟着慕容修远的脚步往前跑去。她感到对方的手是那么宽厚烫手，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仿佛再也不想放开似的。

跑到一个幽静的角落，这里很暗，香樟树枝叶茂密和下面的灌木丛刚好围成了一个隐秘的空间。灯光只能从茂盛的树荫外渗进些许微光。慕容修远把雨晴拉进树丛里面，猫着腰观察着外面。

雨晴还在晕眩之中，也紧张地看着路上，显然，那只手电筒没能发现他们。灯光扫了一圈，渐渐远去。她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慕容修远紧紧地握着，瞬间红了脸，羞怯地想抽回手来。

慕容修远却在手上加了点劲，雨晴未能得逞。他直起身来，树丛本就不大，雨晴窘迫地发现自己与慕容修远的胸膛近在咫尺，差点就撞到了他的怀里。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头顶上他急促的呼吸声。

雨晴咬咬唇，想挣脱慕容修远的手。

慕容修远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握得她有些疼。雨晴慌乱极了，只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跳“咚咚、咚咚”，一下一下，撞击得如此用力而猛烈。

“慕容，……”她的声音听上去不胜怯弱。

慕容修远没有回答，只是握了握她的手。他低下头看着雨晴，夜色里她小小的滑嫩的脸，她红润的嘴唇，还有那种小粉蝶似的娇柔，他感到自己的心一下紧接着一下，跳得那么急迫那么激动，仿佛要挣脱什么似的。他情不自禁地慢慢俯下身——

雨晴看到他的眸子在微光下似乎要燃烧，那一刹那，下意识地扭转身，想往后退一步。没想到，慕容修远却猛然放开了她。

“对不起。”慕容修远有些狼狈地低语道。

“……”雨晴踉跄地退后了一步。

夜色悄悄地拥抱着他们，枝叶里渗进的微光落进少年的眼眸里，溅起点点星光。

慕容修远定了定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声说道：“我们走吧。老师该要起疑心了。”

雨晴点点头，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书。仿佛要从中汲取一点力量似的。

她和慕容修远一前一后往教室走去。一路上两个人再也没说什么，可是雨晴却觉得慕容修远似乎在她心里写了千言万语，只是那么多没有说出来的话让雨晴颇费猜疑。

她晕晕乎乎地经过操场，走过走廊，直到低着头走进教室，坐下。

王小娅奇怪地看了一眼雨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雨晴用手捂着滚烫的脸，摇摇头，没说什么。

接着，慕容修远走进教室，也坐下。

谢辛妍像研究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同桌，眼神奇怪。

楚秦汉在一旁，看了看雨晴，又看了看慕容修远，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整个夜自修，他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

“楚秦汉，你干嘛走得这么急？”慕容修远追上前面那个步履匆匆的男孩。

楚秦汉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往前冲。

“你怎么了？”

楚秦汉“哼”了一声，从车棚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一偏腿上了车，扬长而去。

慕容修远赶紧推出车子骑上车，追了上去。

“你到底怎么了？”慕容修远问道。

“你背着我干了什么事？夜自修的时候又出去做了什么？你还问我什么事？”楚秦汉怒气冲冲，质问道。

慕容修远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在夜色里蔓延。

“你根本没把我当朋友！”楚秦汉扔下一句，狠狠地踏了几下车子，把慕容修远扔在了后面。

慕容修远望着朋友远去的背影，舌尖有种味道慢慢泛起来，直到占据了整个口腔。那种味道，慕容修远毕生难忘。它叫做，苦。从小到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朋友，原来也有一些秘密不能分享。青春岁月里，原来也有一些情感只愿自己一个人独有。这种苦味慢慢咀嚼着，又咂摸出了一种甜蜜。他想起雨晴那如小鹿般慌乱的眼神是那么撩人，那只修长的手握在手里是那么温顺，回到教室里后羞红的脸是那么动人。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自己喜欢的女孩，慕容修远站在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楚秦汉铁了心再也不想理慕容修远，他也不想理雨晴。可是，他的眼光总不由自主地往雨晴那个方向飘。

表面上，雨晴和慕容修远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们在教室里几乎不再说话，连眼神都不再有交集。两个人之间似乎多了一丝尴尬和奇怪的气息，尽管不说话无交集，却又似乎时刻在关注对方。

他们俩一定有事！楚秦汉恼怒地揉揉自己的头发。他不敢往下想，心里又痒痒难耐。

“楚秦汉，你怎么了，头发像鸡窝！”刘大成凑上来，笑嘻嘻地打趣道。

“要你管！”楚秦汉无名火升起，一把踢开椅子，气冲冲地走出教室。

“他是吃枪药了吗？”刘大成嘟囔道，瞪大了一对鼠眼。

慕容修远看着朋友的背影，隔得那么远他都能感受到楚秦汉心里的郁闷。这几天上下学，楚秦汉都没有等慕容修远，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他该怎么解释？解释得清楚吗？慕容修远看着前边的雨晴微微有些发怔。当初，说两个人一起喜欢着她就好，只是感情这东西能由人自由调控吗？他无法分享自己的心跳自己的晕眩，他想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品味，一遍又一遍，就像一个贪心的小孩。

雨晴正在纸上临摹着一张插画，那是一幅黑白线条的树的版画，莫名地她就想起了前几天树丛里那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直觉告诉她，身后有一双眼睛偷偷地在注视着自己。她的肩背变得僵硬起来，手也变得不听使唤起来，心里却微微颤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她感觉后背都有些微汗了。他宽厚而灼热的手，他急促而热烈的心跳，他深情而发亮的眼睛，每一个细节都让她魂不守舍。

雨晴，专心学习！雨晴狠狠地拧了自己一把，手臂瞬间一片红紫。可是脑子不由控制，他宽厚而灼热的手，他急促而热烈的心跳，他深情而发亮的眼睛……陷落，陷落。雨晴，专心学习！她拿出杀手锏，在脑海里专注地回想母亲严肃的脸，可惜，就像连线失败，每次母亲的脸都轻易地被换上了夜色里慕容修远亮晶晶的似要燃烧的眼眸。她抱着头，幸福又痛苦地把自己埋进臂弯。